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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初始點

  • 瓶中漩渦
  • 仔姜肥鵝
  • 2044字
  • 2024-07-20 12:20:00

謝阿福,作為事故唯一親歷者,其本人發言所具備的新聞價值不言而喻。

于是陳山第一時間便停止了稿件的審核流程,并趕到了醫院,他希望可以從謝阿福這位親歷者的視角去還原事故當夜,并以此收獲一些有價值的新聞信息。

陳山抵達時,調查組的人員剛好從謝阿福的病房中出來,陳山見他們面帶困惑,然后低聲議論著走向了醫生的辦公室。于是陳山心下一動,便跟了上去,在未完全關上的醫生辦公室門口,假裝路過了好幾回。

他聽到調查組詢問謝阿福的精神和記憶狀況,陳山意識到調查組對謝阿福的問詢中或許出現了什么問題。

謝阿福的主治醫生則是表示,謝阿福雖然活了過來,但是侵入身體的煤氣已經對他造成了難以挽回的影響,其中腦部神經的損傷大概率會導致記憶缺失和錯亂的問題,甚至還可能出現幻覺,嚴重時還會影響正常生活的邏輯認知。不過具體情況,還需要后續的住院觀察。

聽到醫生的這些話,陳山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認知和記憶的不明確乃至錯亂,已足以完全抹殺謝阿福身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新聞價值。而剩下的百分之一,則是在新聞中去描述謝阿福自身的癥狀和情況,告訴所有看這篇報道的人,這個歷經磨難從事故中活下來的人,在未來將面對難以想象的困難生活。

但陳山仍然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推開了謝阿福的病房房門,那一刻是陳山與謝阿福的初見。

陳山來之前看過謝阿福的資料,七九年人,屬羊,時年二十三歲。但此刻穿著病號服的謝阿福虛弱地躺在病床上,身上全然沒有二十多歲小伙子的朝氣。

而他因煤氣中毒而導致的皮膚變色還未完全褪去,這些不均勻的黑色和紫色就像是地獄使者般,剝奪著他面部的生機。

“你好,我是螃城報社的記者陳山。”陳山簡單地做了下自我介紹,然后將寫有辦公室電話的名片放在了病床邊的小桌上。

“你好,陳記者。”謝阿福靠在床頭,僅是這么兩個字,便仿佛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但他依然堅持著,一邊喘著氣一邊用極為緩慢的語速與陳山對話,“你……咳……能不能告訴我,我的兄弟們還好么。”

“他們……”陳山剛準備開口,忽然想起進入病房前護士對他的交待。當下的謝阿福才剛剛蘇醒,生理和心理都處于一個極度脆弱的狀態,不適宜受到太大的刺激,需要保持情緒穩定。

于是陳山調轉話口,“剛才調查組的那幾位老師沒告訴你嗎。”

“咳,他們說具體情況很復雜,不方便說。”謝阿福咧了咧嘴角,露出一個苦笑,“是死是活的事,能有多復雜。”

看來調查組也有這番考量,并沒有告知謝阿福真實的情況。但謝阿福一句能有多復雜也把陳山架在了杠頭上,他想要的,就是一個是死還是活的簡單答案。如果陳山和調查組用了一樣的話術,其實就相當于給謝阿福的工友們判了死刑。

謝阿福若是受到刺激,那或許會影響到后續的采訪,出于這般功利的角度和考量,陳山斟酌了話術,“事故發生后,你們五個人都被送到了醫院進行救治,你是第一個醒的。”

“哈!”謝阿福聞言竟然笑了起來,然后邊笑邊咳,越咳越笑,“我就說我是咱三車間身體素質最好的,這下事實勝于雄辯了。”

“嗯。”陳山看著謝阿福的笑容,心下涌起一股不忍和悲傷,但是他還是強壓住心頭的那一絲愧疚,強笑著附和道,“等你出去了,可以好好嘲笑他們了。”

這一番對話,一下子便拉近了謝阿福和陳山之間的距離,于是陳山直接切入主題,“阿福,你對于出事那天的情況,還記得多少?”

謝阿福搖了搖頭,“具體記不清了,就記得一直有滴滴滴的聲音在響,很吵。”

“是煤氣監測儀吧。”陳山前幾天整理素材時剛好借了個煤氣監測儀進行研究,其發出警報時便是滴滴滴的聲音,十分尖銳刺耳,聽久了連耳膜都會覺得不適,“然后呢?后面你們是怎么處理這個聲音的。”

“后面……是老張吧,哦不好像是老胡,還是……趙哥來著……”回憶讓謝阿福有明顯的不適,他皺著眉用一只手摁住了太陽穴,“應該是趙哥在對講機里說了。”

陳山聞言也跟著皺起了眉頭,因為當晚出事的焊接組中,并沒有姓胡或者趙的。

姓張的倒是有一個,但卻被謝阿福自己否了。看來謝阿福的記憶確實受到了些許影響,在部分記憶信息的提取上出現了缺失和錯亂。

陳山選擇順著謝阿福的話繼續詢問,“趙哥通過對講機匯報情況后,你們為什么不離開,還繼續停留在那里?”

“因為對講機里的聲音讓我們繼續干的,他說每過兩分鐘去通風口透下氣就行了。”為了回憶這段信息,謝阿福冥思苦想了許久,才在黑色泥潭般的記憶海里,成功打撈出了這句話。

陳山點頭記錄下來,他相信這只是不規范工作的冰山一角。畢竟在如今當下這個經濟迅猛發展,無數人在追趕風口的時代,很多人會拿效率和生命做比較。

“對講機里,安排你們繼續工作的人,是林班長嗎?”

“不是,他當時不在……當時他去………反正不是他。”謝阿福的記憶再次陷入了缺失,但無論如何,他對于對講機的另一頭不是林大野這件事十分確認。

“那你說是誰。”

“是龐俊杰。”謝阿福脫口而出,且完整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可下一刻,謝阿福卻又苦笑著,不知是和陳山說還是在自言自語,“我怎么記不起來,龐俊杰是誰了。”

而此刻陳山,也正瘋狂地翻閱著自己手上的資料。可無論是工廠提供的人員名單,還是涉及事故的相關人物里,都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名字,叫做龐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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