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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屋

陳山看著袁褀興沖沖地跑到辦公桌邊,臉上的興奮肉眼可見,陽光從陳山背后的大格子窗斜照進來,落在袁褀頭發(fā)還尤為茂密的腦袋上。

陳山剎那間有些恍惚,仿佛看到那滾燙的熱情,在讓這小年輕的頭頂冒煙。

這小子大概是真的有些憋壞了。

于是陳山朝大門方向揮揮手,算是同意袁褀去跟這個新聞了。

得令的袁祺就像是撒了歡的野馬般,回自己工位卷起了包就朝外跑,一路火急火燎風(fēng)馳電掣的,眨眼間便沒了影。

年輕真好啊。

陳山回頭看了眼背后的大格子窗,瞇縫著眼望了會兒陽光,覺得這日頭對于春天來說,著實是有些刺眼了。

從城南文藝路到城東螃蟹灘,剛好有一輛直達的公交52路,亦被許多人稱為沿海專線。

因為當它一路向東開到沿海時,便會沿著海邊再一路向北,幾乎途徑東岸的整條海岸線,許多來螃城的游客亦會在當?shù)厝说慕榻B下慕名而來,把這條路段的52路當作沿海觀光巴士。

車上很熱鬧,乘客里有不少是操著外地口音的游客,正討論著接下來的目的地。

袁褀上車的站臺比較前頭,運氣不錯地坐到了一個靠窗位,耳朵聽著游客們討論景觀,眼睛不由自主被外面的螃城風(fēng)貌吸引。

記得他為了念大學(xué)離開螃城的時候,這里還是那個灰頭土臉的工業(yè)之城,可僅僅四五年的時間,那個不適宜居住的烏煙瘴氣之地,便因為工業(yè)城市轉(zhuǎn)型變革,搖身一變成為了旅游旺地。

那些高聳的煙囪或巨大的儲罐,則成為了記錄著這座工業(yè)城市曾經(jīng)輝煌的地標,它們不再冒煙制造污染,而是變成了游客們拍照的對象。

天空蔚藍了很多,連空氣也跟著變了味道,原來那種嗆人的渾濁和厚重不在,呼吸時有稀薄的清新感融進鼻腔。

很快,52路行駛到了螃城最東,開始沿著海岸線一路向北,深藍色的大海映入袁褀眼簾,海風(fēng)帶著咸濕味和初春的涼意,有些不太溫柔地撲在臉上。

袁褀看了眼筆記本上的地址,有些遺憾自己在這海岸線的初始便已經(jīng)到站了。

裹著外套下車,便見一塊嶄新的藍色景區(qū)指示牌立在一邊,上面“螃蟹灘”三個大字龍飛鳳舞,說起這個沙灘的名字,還是螃城文旅為了積極發(fā)展旅游業(yè)而新取的,在袁褀的印象里,以前這里就叫泥灘。

那時的泥灘到處都是粘稠厚重的泥,一腳一個深坑,沒到小腿的泥巴會把人緊緊抓牢,腳底就像是踏上了章魚的吸盤,每一次抬腿都極為艱辛。

而現(xiàn)今,那些褐色的泥巴已經(jīng)換成了細軟的白沙,踩上去腳底綿綿的,腳感很不錯。

袁褀按照筆記本上的地址,朝著螃蟹灘南邊走了許久,穿過一條分支的林蔭小道,又踩過一片有些硌腳的石子路,直至一個看起來有些破敗的老平房面前。

平房的外頭,木質(zhì)的柵欄歪七扭八得插著,粗糙到一眼就能看出是住戶自己搭的。而柵欄邊上則是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紙箱、鐵桶、盛著空瓶的啤酒框、一捆捆扎起來的廢紙、裝滿了壓扁飲料瓶的編織袋……

仿佛就是一個廢品回收站。

不過或許是主人家仔細整理了,亦或是途徑的海風(fēng)帶走了臭味,所以這地方雖然看著亂,倒是沒什么太難聞的味道。

看著柵欄上插著被海風(fēng)吹得呼呼轉(zhuǎn)的彩色風(fēng)車,袁褀這才覺得有些冷了,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屋子的窗戶大開著,袁褀看到有個人影晃了下,緊接著大門便被從里打開了,門后是一個穿著黑色厚襖的男人,棉襖上有著許多縫補和脫線的痕跡,一些棉花從那些開口處漏了出來,調(diào)皮地打著卷兒。

袁褀愣了愣,雖說現(xiàn)在是初春外加海邊天氣偏涼,但相比于自己身上剛好擋風(fēng)的薄外套,對方這身深冬的裝束,似乎是顯得有些過于保暖了。

男人皮膚黢黑,身體微微佝僂,臉部和手部有干燥開裂的痕跡,這讓袁褀一時間有些難以判斷對方的年紀。

或許是因為鮮有訪客,男人一下子便判斷出了袁褀的身份,他有些拘謹?shù)卣驹陂T邊,扯出個有些憨厚的笑容。

“是……袁記者嗎?”

“對,您就是打電話來的謝阿福吧。”

“是!是我!您進來說。”

謝阿福向后一步讓開身子,這一步讓袁褀注意到,謝阿福的腿腳似乎不太靈便。

袁褀本以為走進屋會暖和些,卻發(fā)覺風(fēng)沒小多少,因為屋子客廳的窗戶大大的敞開著,該呼呼往屋里頭灌的風(fēng)是一點也沒閑著。

而且客桌的座位正對著窗口,袁褀往那兒一靜坐,反而覺得更冷了。

謝阿福去倒茶的功夫,袁褀環(huán)顧四周觀察了下屋子里的情況。

客廳的空間很是逼仄,擺上身前這張一米見方的折疊小方桌后,周圍便僅剩一人通行的空間大小,若是兩人同時起身活動,那轉(zhuǎn)身都挺費勁。

與其說是客廳,更像是在一個通往臥室的過道里硬擺上了張桌子。

而朝臥室方向看,更是一眼就能看到頭,雖然門前掛著用塑料片串成的簾子,但還是能大致窺見其內(nèi)里的陳設(shè)。

床、書桌、衣柜,一臺屏幕還沒有電腦屏大的小電視機,角落里放了些紙箱和編織袋,上面用記號筆寫著“短袖”、“冬衣”等標記,旁邊的縫隙里還見縫插針地塞著一張折疊的行軍床。

仍然逼仄,仍然樸實無華。

正當袁褀要收回視線時,剛才由于角度關(guān)系而看不到的另半張床上,突然伸出一雙晃晃悠悠的小短腿。

緊接著,一張小小的圓臉也探了出來,一臉好奇地從簾子后偷看袁褀,發(fā)現(xiàn)袁褀也在看他后,便把腦袋縮了回去。

謝阿福拿著熱水瓶,笑著從屋里走出來和袁褀說道,“我兒子,小寶,兩年級了。”

說完,又朝屋里頭招呼了聲,“趕緊把作業(yè)做了。”

小寶很是乖巧,應(yīng)了一聲便跳下床,乖乖坐到書桌面前去了,做作業(yè)前他還站在椅子上扒拉了下墻上的窗,把上頭糊著的白紙撕開了些,讓外頭的光線可以更好透進來。

似乎是注意到了袁褀的視線,謝阿福一邊倒茶一邊解釋道,“有時候太陽烈,屋子里又熱又曬,孩子不舒坦,擋上些好多了。”

“原來如此。”

袁褀點點頭,心里不由得生了些許憐憫之心,尋常家家戶戶都用的窗簾,在這里似乎都成為了一種奢侈品。

袁褀接過茶,還想說些什么,卻突然被一陣極為猛烈的咳嗽聲打斷了。

只見謝阿福猛然背過身,整個人向前彎曲,仿佛躬成了煮熟的蝦米,在那無比激烈的咳嗽聲中,袁褀仿佛聽到了一個破敗的風(fēng)箱,正在絕望地嘶鳴。

最嚴重時,顫抖的聲音里還伴著干嘔,仿佛謝阿福身體里有什么東西急切地想要涌出,而謝阿福則是用沒拿熱水瓶的手用力地拍打著自己的胸口。

沉悶的咚咚咚聲,讓袁褀的心跳都變重了一些。

這還是袁褀人生第一次在看到一個人咳嗽時,覺得這人好像快把自己活生生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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