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古埃及人的文化、宗教、墓葬

埃及人的文字有三種：第一種是象形文字，用圖畫來表達事物的概念。第二種是符號文字，用符號來表達事物的概念，例如一個正在焚香的香爐的符號代表崇拜的意思。第三種是音標文字，音標文字的符號代表的是發音而不是事物。在破譯埃及紀念碑上的象形文字銘文方面，托馬斯·楊、商博良等學者已經取得了很大進展。如果我們有幸能完全破解這些文字，那么埃及歷史上大部分懸而未決的謎題就能迎刃而解了。

我們沒有必要再討論埃及、亞述和印度到底哪一個才是古代藝術和文明的發源地。這些國家很可能互相之間都有過借鑒，因為它們很早的時候就開始頻繁交往，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埃及最終遙遙領先，在公元前的許多個世紀里，在政治、哲學、文明等方面都堪稱全世界的最高學府。當時的人們清楚地意識到埃及在學術上的優越性，因此其他國家的杰出人物幾乎都訪問過埃及，他們要么是為了將埃及的政治制度與自己國家的做比較，要么是為了獲得一些新的知識。

據說大約生活在公元前1000年的荷馬就到過埃及收集創作詩歌的素材，并用自己杰出的才華將埃及傳說加以提煉和潤色，寫出了不朽的詩篇。梭倫和來庫古著名的法典也是在這里找到了原型，這些法律的主要優點都是從埃及的政治制度中借鑒而來。畢達哥拉斯從埃及哲學中汲取了自己哲學的主要原則。坦白來講，世界上關于靈魂輪回轉世的信條和學說也都是源于埃及人關于來世的思想。柏拉圖在埃及吸收了宗教神秘主義思想，他著作中那些美妙的幻想、雄辯的口才和奇特的理論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從他在《斐多篇》和《亞西比德篇》這兩篇作品中關于神的內容來看，他很可能從孟斐斯和底比斯的埃及祭司那里獲得了一些神學知識，盡管有些晦澀難懂，但毫無疑問比他那個時代的庸俗觀念要高明太多。希臘的宗教神秘主義無疑源自埃及，或許字母表也是從埃及借鑒而來的。

埃及人在政治方面，跟他們在藝術和科學上同樣先進。埃及的君主并不是專制君主，他們受到國家現有法律法規的限制。埃及的政府是有限政府，君主是人民的父母，而不是暴君和專制統治者。在考慮這種政府形式的時候，必須同時考慮到那是在一個如此久遠的年代，所以我們不得不認為埃及人的政府形式屬于一種宗法制度，而家長制的宗法制度正是所有合法政府的起源。

然而，一個政治上如此睿智、科學上如此發達、各方面知識如此豐富的民族，卻如此的迷信，對神懷有最卑微、最低層次的觀念，甚至因此被一些在智力上遠遠落后的民族所嘲笑，這實在令人感到可悲。他們敬拜伊西斯、奧西里斯、阿匹斯等神靈的象征和符號，這些象征和符號，例如代表神的圖案和神牛，至少還沒有完全失去最初的哲學痕跡，可他們還把貓、狗、鸛等動物當作崇拜的對象，把花園里的花花草草都當成神靈。迷信從來就是狹隘和殘忍的，它蒙蔽人們理智的同時也會使人們變成鐵石心腸。有人認為自己在洋蔥身上發現了某種神性，其他人卻都無法理解，更不可能和他一樣感知到這種所謂的神性。

埃及人的宗教變幻莫測，這一點確實讓人驚詫不已。每個祭司都信仰一個特定的神，并且十分專一。每座神廟中都供奉著一些特殊的神祇，如貓、埃及獴、鱷魚、鷹、蛇、朱鷺、魚、昆蟲乃至藥草。神牛阿匹斯是信仰人數最多的神之一。有些神廟的廢墟，其規模之宏偉壯麗至今仍令人肅然起敬，但這些神廟不過是為了崇拜野獸、鳥甚至植物而建造的！埃及人崇拜這些事物也是有原因的，在他們的想象中，這些事物都和天上的天體有些相似。所有的神話都出自祭司之手，他們利用宗教作為行使權力和影響人民的手段。祭司是埃及社會最富有的階層，在神的眷顧下享有一系列特權。有一點不容忽視，那就是在埃及宗教展現出的奇怪的偶像崇拜背后，毫無疑問是埃及人對來世的因果報應懷有深刻的信念，這和所有其他宗教一樣，這種信念會影響人們的行為，并建立起一個以真理和正義為基礎的道德體系。

埃及人有一種奇特的喜好，會以極盡奢華的方式來裝飾他們的墳墓，而在其他國家，只有活人使用的宮殿和神廟才會被精心裝飾，這也是人類歷史上最奇怪、最令人費解的現象之一。墳墓的入口處都被極其謹慎地封閉起來，似乎散發著一種虔誠圣潔的氣息。通常都要穿過一系列狹窄復雜的甬道才能到達裝飾華麗的墓室。每個城市或地區都有一個墓園。在孟斐斯和底比斯那些在山巖上開鑿而成的寂靜陵墓里的雕塑和壁畫上，記錄著法老活著的時候的場景。埃及到處都有巨大的陵墓，這些陵墓的墻壁和神廟一樣，都裝飾著埃及人幾千年前創作的最精美的壁畫。這些壁畫上描繪了整個埃及的風貌、所有特產、動物、鳥、魚、蔬菜瓜果，以及人們的職業和私人生活，即使這些藝術品還不能代表最高水平，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因為這些壁畫明顯帶有埃及人對輪廓的忠實，色彩也極為豐富。

宗教掌管著埃及人對死者的關懷，盡管最開始的時候并非如此。對死者尸體進行防腐處理的整個過程包括準備、包裹、涂油等步驟，簡而言之，就是制作木乃伊，這些都是祭司的職責。要確定這種引人注目的儀式性活動的起源，以及這種活動與宗教教義和民眾情感之間的聯系無疑非常困難。別的國家也有各種不同的處理尸體的儀式，但從未像古埃及這樣形成了一種如此普遍的全國及全民族性的做法。

制作木乃伊的起源無疑和埃及當時的環境密切相關。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火葬是除了土葬的唯一盛行的殯葬方式，然而這種方式在埃及完全行不通。埃及出產的木材很少，在為數不多的樹木中，大部分是棗椰樹、棕櫚樹和其他果樹，用來當成木柴燒太浪費了。簡單地把尸體掩埋在地下也不行，且不說農耕用地在這個人口稠密國家的重要價值，一年一度的尼羅河洪水也會把埋在土里的尸體沖出地面，進而引發瘟疫。因此，我們看到的埃及人的墓葬方式是他們的唯一選擇。尼羅河兩岸的巖石山脈似乎就是大自然為埃及人準備的修建陵墓的地方。即使是在這些巖洞墓穴的最深處，也不能把大量的尸體堆積在一起，否則腐爛的尸體就會產生引發瘟疫的可怕瘴氣。現在的埃及經常出現這種可怕的瘟疫，但據說在古埃及時期，這種情況極為少見。這毫無疑問是由于當時的埃及人對死者尸體進行防腐處理的普遍做法，切斷了導致瘟疫的主要來源。我們可以推測，制作木乃伊最初是一項十分明智的衛生舉措，后來被制定法律的祭司階層采納，并最終成了國家法律和宗教教義的一部分。古埃及的立法者很快意識到這種做法對公共衛生的必要性，并將其與宗教教義結合起來，以確保對尸體進行防腐處理成為普遍而且永久的做法。這個教義深深扎根于人們的內心，而且對每個人的切身利益都至關重要。

祭司向人們宣揚靈魂不朽，并聲稱這是宗教核心教義的一部分，在此基礎上，他們又加上了靈魂輪回轉世。根據這種信仰，每一個靈魂在離開身體時，都必須經過一個漫長的預定周期，依次進入各種動物的身體，直到它平靜地回到它原來的住所，也就是死者身上。當尸體開始腐爛的時候，靈魂的這種歷程就會停止，結束輪回并重返人間的渴望就會被延誤。因此，人們會竭盡全力保護死者的尸體，不僅是人，還包括一些動物，以確保永遠不會腐爛。

木乃伊的制作是在嚴格而神圣的法律條例下強制進行的，埃及人極為重視這項工作。擔任特定職務的祭司會得到明確的命令并被授權執行這項工作。制作木乃伊的活動會伴隨著莊嚴的宗教儀式和游行，每個人都會非常虔誠地參加儀式。希羅多德這樣說道，每當發現被鱷魚咬死的死者，或者淹死在尼羅河里的尸體時，當地政府就必須帶走尸體，進行嚴格的防腐處理并放進墳墓。根據埃及人的教義，靈魂經過3 000年的輪回之后，就會再次回到人的體內。

在古埃及的地下墓穴里，可以看到其中的壁畫對生活中的每一個場景都有著非常仔細的描繪，藝術和構圖上的不完美并沒有降低我們對這些繪畫的興趣，反而使我們更加關注，因為這些藝術品有瑕疵，是因為創作者完全忠于自然的真實，對生活的還原不加任何修飾。

富人的墳墓里通常有不止一個墓室，每個墓室都裝飾著繪畫和雕塑，墓室的位置和大小取決于死者家屬的花費和死者生前購買墳墓時的意愿。祭司階層是墓地的最大開發商和所有者，他們總是會準備好許多墳墓，隨時出售，甚至連墓室里的雕塑和銘文都準備好了，包括表現農業場景和商業場景以及各種職業的主題，只需要在上面寫上死者的名字以及一些對他的家庭和事業表示敬意的話就可以了。所有的墳墓都有這些雕塑和繪畫，只是在細節和完成方式上略有區別，表達了一個人短暫一生的縮影，基本上適合任何一位打算購買墳墓的人。有時候，墳墓里的繪畫全部都畫好了，甚至連代表墳墓未來的購買者的小雕像都做好了，只有一些尺寸較大以及表現他五官外貌的雕像沒有完成，甚至有些墳墓在出售前連這些雕像也預先做好了，未完成的只是購買者夫妻的名字和生平的銘文。事實上，祭司們還會出售用過的石棺和屬于別人的墳墓，這說明古埃及人并不會特別在意墳墓里的雕塑是不是和自己完全一致，只要把銘文改成他自己的名字就行了，至少在買主出于經濟原因愿意購買二手墳墓的時候是這樣的。

埃及人的墳墓通常都是夫妻合葬的，先去世的一方會先下葬，或者做完防腐處理之后等待另一方去世時再一起下葬。死去的丈夫和妻子會被擺成互相摟住對方的腰或脖子的樣子，這也是埃及人溫柔重情的寫照。在葬禮儀式上，親戚們都會深情懷念死者，這表達了埃及人對家庭的依戀。墓穴靠上的墓室里都有壁畫和雕塑裝飾，墓穴底部還有一些墓坑，這些像小房間一樣的墓坑深20英尺到70英尺不等，底下和側面都有用來安放石棺的凹槽。葬禮結束后，墓坑會被磚石封閉起來，其他家庭成員下葬的時候會再次被打開。那些裝飾著精美壁畫和雕塑的墓室，與其說是死者的墳墓，倒不如說是為他樹碑立傳的紀念，朋友們經常會到這里來緬懷死者，祭司們也在這里為他舉行祭祀儀式。墳墓是用磚石建造而成的，或者根據墓地的位置直接在山巖上開鑿而成。只要墓地的位置合適，通常都會選擇在山巖上開鑿，這些開鑿而成的墳墓里的雕塑最多，而且設計也最優美。窮人一般沒有帶裝飾的墓室，他們的石棺被安放在平原上的墓坑里，或者巖石旁邊的凹坑里。下層階級死后制成的木乃伊會被一起埋在一個公共墓穴中，而那些更加貧窮、親屬無力支付喪葬費用的死者連公共墓穴都沒有資格進入，他們的尸體會被清洗干凈，在堿性溶液里浸泡70天，然后用粗布、席子或棕櫚枝草草包裹起來埋進土里。

底比斯有一位信仰太陽神阿蒙的祭司名叫諾弗里-奧斯福，關于他的葬禮和墳墓里的壁畫留下了詳細的描述。壁畫上的場景一部分在湖上，一部分在從湖上前往墳墓的路上。首先是一艘大船，上面放著鮮花、蛋糕等各種祭品，還有桌子、椅子和全套家具，諾弗里-奧斯福的朋友們也在船上，他們都是一些重要人物，他們華麗的穿著和手里拿的長手杖是當時埃及上流社會的典型標志。大船后面跟著一艘小船，上面放著裝滿蛋糕和水果的籃子，還有一些綠色的棕櫚樹枝。在前往墳墓的路上一路撒下綠色棕櫚樹枝是一種慣例，因為光滑的莖葉特別適合讓裝著尸體的滑車在上面滑過去。

我們從一部分壁畫中觀察到，埃及人普遍都很喜歡幽默滑稽，甚至是在葬禮這樣嚴肅的場合也是如此。夸張的漫畫式表現手法描繪了這樣的場景：一艘大船擱淺了，船舵撞到了一艘小船，打翻了一張大桌子，上面擺的蛋糕和其他東西掉到了下面坐著的槳手的頭上，船頭上有個人竭力試圖讓船保持平衡，驚慌失措的舵手正在大聲叫嚷。在另一艘船上，人們肩膀上扛著木架，上面放著一束束鮮花和很多盒子。后面是一男一女兩位送葬者，他們站在船頂上捶胸頓足，放聲大哭，表現出悲痛欲絕的樣子。

最后是載著靈車的圣船，主要的哀悼者和死者的女性親屬圍在石棺周圍，臉上滿是悲痛。葬禮隊伍來到湖的對岸，開始向墳墓走去。在路上，附近的幾個婦女背著自己的孩子也加入了哀悼的隊伍。進入墳墓之后，木乃伊被豎立在墓室里，死者的姐妹，或者說他的至親擁抱著木乃伊開始唱一首葬禮挽歌，帶著各種溫柔的表情向到場的親朋好友贊美死者的美德，哀嘆自己的悲傷。大祭司焚香獻祭，把蛋糕和各種傳統祭品獻給死者。哀悼者繼續哀號，把塵土撒在自己頭上，還有各種悲痛不已的行為表現。

另一幅壁畫描繪了一個邪惡的靈魂在接受審判的場景。在奧西里斯(8)面前，這個靈魂的心臟在天平上稱重，被發現有罪，于是遭到懲罰，被判以豬的形態返回人間。它被放在一艘船上，旁邊有兩只猴子，船后有個人用斧頭砍斫地面，象征著斬斷和前世的所有聯系，然后這艘船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