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正在為伊朵云自殺的剛烈之舉扼腕時,有軍士來報,史季珍老媽媽被薛恒利綁出帳篷正欲逃走。
聞聽此言,琵嘉、史元珍把收拾殘余、打掃戰(zhàn)場的任務交給李劫后,立刻飛奔而去。
只見史媽媽住的帳篷外,薛恒利手拿寶劍橫在史媽媽的咽喉上,另一只手挾持著她老人家。
數(shù)百名突厥武士手持強弓勁弩,張弓以待,只等一聲令下。
琵嘉氣不打一處來:“趕緊放了史媽媽,我可以給你留個全尸。”
薛恒利冷笑三聲,
“少廢話,給我準備匹好馬,待我脫險后自會放回你奶娘。”
元珍看出了琵嘉的躊躇為難,小聲問:
“皇后,這可怎么辦?”
真是關(guān)心則亂,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薛恒利這招弄得大家都心焦不已。
“琵嘉,我的乖女兒,不要以我為念,快殺了這畜生,為子耀報仇。”
史媽媽邊說邊往脖子下的寶劍撞去,頓時鮮血流出,琵嘉知奶娘必死,心疼得差點栽倒馬下,幸虧烏蘭花在一旁扶了她一把。
元珍老人已傷心地從馬上掉在草地上。
琵嘉緊咬雙唇,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聲嘶力竭地喊道:
“放箭!放箭!放箭!”
數(shù)百支利箭頃刻如雨點洞穿薛恒利的身體,這歹人最后變成了一只死刺猬。
琵嘉仍不解氣,翻身下馬直奔薛恒利的尸體,左手揪住頭發(fā),右手舉劍惡狠狠地砍下頭顱,隨后將頭顱舉向天空。
勇猛的突厥武士們被眼前的這一幕都震到了,沒想到他們的皇后竟然如此彪悍、剛強,佩服、佩服,大伙心里都想。
李琵嘉也覺得自己這一壯舉,標志著殘酷的斗爭把自己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公主,變成了一個堅強無畏的女戰(zhàn)士。
總算完成增援任務的李劫向史元珍辭行,
“老丞相,汗廷由你主持,唐、突兩國和平有望,人民可以安居樂業(yè)了。這次援軍被阻于野狐嶺,是我太大意了。
沒成想拔也今這小子那么擅于用兵,竟然急行幾百里設(shè)伏于我軍必經(jīng)之獨狼谷,拖延了我的進軍速度,差點誤了你們的大事。”
元珍聽出李劫的歉意,安慰他說:
“李將軍如神兵天降,救我等于將死,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呀!”
“我就要返回駐地,請關(guān)照好琵嘉皇后。”
李劫一拱手準備告辭,史元珍也不挽留,
“汗廷經(jīng)此重創(chuàng),需很長時間休養(yǎng)生息,這次就不多留李將軍了,以后專程邀請李將軍來游獵。
至于琵嘉皇后,你請放心,老夫我舍了這條性命也會周全她。”
李劫帶著隊伍返回黃河南岸的駐地時,又經(jīng)過了野狐嶺的獨狼谷。
這真是個設(shè)伏的好地方,兩邊懸崖對峙,只有一條窄窄的狼道,僅能容下一只獨狼通過。
叫“獨狼谷”再形象不過。
他想起那天的伏擊戰(zhàn),依然有點不寒而栗。
要不是李庭佑關(guān)鍵時刻帶領(lǐng)草原突擊隊前來增援,全軍覆沒已成定局。
“庭佑兄,愿你在天之靈安息。
保佑大唐、突厥世代友好,人民安居樂業(yè)。
你的遺愿也就實現(xiàn)了。”
李劫在獨狼谷口的一處新墳前默默佇立良久。
思緒又拉回到那天的激戰(zhàn)。
“李將軍,我們有救了。
你看看拔野今的隊伍,陣腳開始亂了。”
副將韓勇激動地喊著。
李劫也發(fā)現(xiàn)伏擊他們的隊伍,力度有些減小,箭矢的密度下降了。
“是啊,拔野今的后陣應該是被人抄底了。
兄弟們,沖啊,沖出獨狼谷,前方就是大草原。”
李劫揮舞著手中的寶劍,指揮剩下的精銳力量向前沖鋒。
“李劫賢弟,是我啊,李庭佑。
我?guī)嗽鲈銈儊砹恕!?
這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李劫聽出是李庭佑的聲音。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李庭佑帶人從后方和上方抄了拔野今的后路。
“太好了,庭佑大哥。我們這就與你們會合,痛打這幫設(shè)伏的草原狼崽子。”
李劫很興奮地回應著李庭佑的喊話。
隨著李劫的一聲令下,剩余的唐軍將士們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他們齊聲吶喊,奮勇向前,與正從兩側(cè)包抄而來的草原突擊隊形成了夾擊之勢。
拔野今的軍隊在這突如其來的雙重打擊下,陣型徹底崩潰,四處逃竄,原本嚴密的防線瞬間土崩瓦解。
李劫與李庭佑兩軍匯合,兩人相視一笑,無需多言,那份默契與信任早已深植于心。
他們并肩作戰(zhàn),帶領(lǐng)將士們一路追擊,將敵人驅(qū)趕的無路可退。
“庭佑兄,今日之戰(zhàn),若非你及時趕到,我等恐難逃此劫。”
李劫感激地說道。
李庭佑擺擺手,笑道:
“劫弟言重了,你我同為大唐子民,守護邊疆,保家衛(wèi)國,乃是分內(nèi)之事。
更何況,草原兒女,豈能坐視友軍受難而不顧?”
突然,李庭佑被一支飛來的利箭正中脖頸,整個身體仰面倒下。
李劫趕緊命人去扶李庭佑,自己也俯下身子查看情況。
“大哥,你怎么樣了?”
李庭佑的眼中閃過一絲堅毅,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他伸手握住李劫的手,聲音雖微弱卻異常堅定:
“劫弟,別管我,快帶兄弟們追擊,不能給敵人喘息之機。
草原的兒女,生死有命,但使命必達。”
李劫的眼眶瞬間濕潤了,他深知李庭佑的傷勢之重,但更明白此刻戰(zhàn)局的緊迫。
他強忍悲痛,大聲命令道:
“全體將士,聽我號令,繼續(xù)追擊!為李庭佑將軍報仇!”
隨著李劫的一聲令下,唐軍將士們士氣大振,他們高聲呼喊著,如同猛虎下山,勢不可擋。
在李劫的帶領(lǐng)下,他們一路勢如破竹,將殘余的敵人逐一殲滅,直至徹底清理了獨狼谷的伏擊點。
戰(zhàn)斗結(jié)束后,李劫親自將李庭佑的遺體帶回營地,并為其舉行了隆重的葬禮。
整個營地沉浸在一片哀悼之中,所有將士都為失去這樣一位英勇無畏的將領(lǐng)而感到痛心疾首。
在葬禮上,李劫發(fā)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
“李庭佑將軍雖已離我們而去,但他的精神將永遠照耀著我們前行的道路。
他用自己的生命詮釋了忠誠與勇敢,他是我們所有人的楷模和榜樣。
我們要繼承他的遺志,繼續(xù)守護這片土地,保衛(wèi)我們的家園,讓大唐的旗幟永遠飄揚在草原之上!”
隨著李劫的話語落下,營地內(nèi)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所有將士都深受鼓舞。
他們誓言要化悲痛為力量,為保衛(wèi)大唐和突厥的和平與安寧貢獻自己的全部力量。
剛剛送走了李劫,拔悉密部的首領(lǐng)畢力格就來拜見史元珍丞相,和他同來的是暫時落葉歸根的受降城前城主畢里干。
畢力格弓腰行草原覲見禮后,閃爍其詞地解釋道,
“丞相,我軍在馳援的路上遇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況,所以就來晚了,請務必向琵嘉皇后美言幾句。
也請您高抬貴手,不要追究我們馳援不力的責任。”
史元珍對這對兒待價而沽、首鼠兩端的草原土撥鼠兄弟內(nèi)心里沒有好感,尤其是想到他們這次按兵不動、遲遲不出手,明明在做壁上觀,甚至有坐收漁翁之利的可能,更是很生氣。
想到這,故意發(fā)難道,“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情況了?不妨說來聽聽,也讓本丞相幫你們分析分析。”
不善言辭的畢力格是一介武夫,一時語塞,憋的黑臉透著紫紅,很是狼狽。
這點小場面可難不倒見過大風大浪的畢里干,他出來解圍道,
“丞相,情況是這樣的,我們出兵援助汗廷的路上,遇到了草原上百年一遇的短時暴雨。
一時間大雨傾盆,往常的小河溝變成了騎兵無法涉過的大河,堵住了我們前進的道路,因此上就晚到了。
但是暴雨過后,我們?nèi)找辜娉蹋刹桓矣薪z毫怠慢。”
明明知道這個巧舌如簧的畢里干是在說謊,史元珍卻沒打算撕破臉皮揭穿他們,畢竟汗廷目前是大亂剛平,正是多事之秋。
剛才的話只是敲山震虎警告一下他們。
既然畢里干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史元珍也打算就勢了結(jié)此事,
“看來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呀,你們兩位也辛苦了。
過幾天論功行賞的時候不會少了你們那一份的,你們且放寬心就是。”
滿臉堆笑的畢里干趕緊拉著還傻楞在原地的畢力格向史元珍行禮致謝。
總算糊弄過去這一關(guān)了,畢里干心里還蠻得意,他還做著東山再起的美夢呢。
眼前的史元珍可是草原實權(quán)派,必須維護好和他的關(guān)系,錦繡前程又在畢里干的腦中浮現(xiàn)。
畢力干兄弟回到自己的營地,請出隱匿在大帳內(nèi)的左賢王闕特勤喝酒。
“怎么樣?兩位兄弟。”
闕特勤知道了所有熱的結(jié)局,如驚弓之鳥一般。
“還能怎么樣?大家都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
不用擔心,就在我們這里好好待著。
我們會待你如一家人的。”
畢力干親切地招呼闕特勤喝酒吃肉。
“那就好,那就好。來,喝酒吃肉。”
闕特勤趕緊端起酒杯,敬畢力干兄弟。
“啊,你這酒里有毒。啊,啊。”
闕特勤蓮端杯子的力氣都沒有了,嘴角流著血。
“大家都死了,還留你干嘛?
留著你就是我們部族的禍患,你還是去見你死去的哥哥和父親吧。”
畢力干上前將自己手中未喝的酒,灑在闕特勤臉上。
畢力干兄弟看著闕特勤倒在地上,眼中閃過一絲陰冷。
他們知道,只有除掉這個曾經(jīng)的左賢王,才能確保自己在草原上的地位穩(wěn)固。
“大哥,這下我們終于可以高枕無憂了。”
畢力干的弟弟畢力格低聲說道。
畢力干點了點頭,眼中卻閃過一絲憂慮:
“雖然除掉了闕特勤,但草原上的局勢依然復雜。
我們必須小心行事,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到我們的野心。”
“大哥說得對,我們得繼續(xù)鞏固與汗廷的關(guān)系,同時也要在其他部落中培植自己的勢力。”
畢力格贊同道。
在宏偉的皇后大帳內(nèi),李琵嘉靜靜地坐著,已經(jīng)一動不動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好半天了。
她的腦海里不斷地回放著自己的過往經(jīng)歷,那些曾經(jīng)的歡樂與痛苦交織在一起,讓她心潮澎湃。
她努力地不去回想剛剛自殺慘死的奶娘。
然而,那些悲慘的畫面卻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讓她心如刀絞。
突然間,她的思緒被拉回到了那一天,那個刻骨銘心的時刻。
那一天,史元珍派人通知她,讓她抓緊時間前往大汗的王帳。
當她匆匆趕到時,人們紛紛為她讓開了一條道,仿佛她是一位即將迎接重大使命的使者。
她徑直走到已經(jīng)臥床不起的大汗面前。
看著他那剛吐過血、神疲乏力的樣子,心中充滿了心疼與憐惜。
眼前這個人,在她最艱難的時候給予了她無盡的支持與幫助。
他們兩人聯(lián)手,共同擊退了伊朵云和梅錄啜的兩次叛亂,他還在多次危急時刻救下了她的性命。
如今,這位曾經(jīng)叱咤風云的大汗,卻要走到生命的盡頭了。
李琵嘉的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哀傷與不舍。
她知道,這一天的到來,意味著她將失去一位最親密的戰(zhàn)友和朋友。
她有很多不舍,這是她生命中的第二個男人,有夫妻之名,無行房之實,但她已開始愛上他了。
大汗見是琵嘉來了,掙扎著側(cè)過臉,
“王妃,你來了,我這次真不行了,已和元珍丞相議定,正式冊封你為皇后,授你全權(quán)領(lǐng)導一切。”
琵嘉心中感動得一塌糊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大汗這話是大善呀!
他為自己考慮得太周到了,為了對抗即將殺來的伊朵云叛軍,琵嘉的影響力還不夠。
他懂她,在最后關(guān)頭封她為皇后,為她想好了一切。想到這,琵嘉想哭。
“皇后,以后你就是大草原的主人了,我多想活下去幫你報完仇,縱馬奔騰在可愛的大草原上呀。”
大汗說得很動情,眾人聽得也很動情,都在偷偷的抹眼淚。
“我還有一個心愿,不知可否?”
大汗深情地望著琵嘉。
“你請說。”琵嘉止住淚水。
“我想拉拉你的手。”
大汗使出最后的力氣和勇氣艱難地說。
琵嘉毫不猶豫地把纖纖玉手,送入大汗?jié)u漸變涼的大手中,突然琵嘉感到大手猛地一沉,她知道大汗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實在忍不住撲在大汗身上,放聲大哭起來。
眾人解勸半天,琵嘉緩緩站起身,仔細端詳著面帶笑容心愿已了的大汗,輕輕地俯下身去,在大汗的額頭上吻下去,久久不肯分開。
彩翼怕琵嘉內(nèi)心的情緒無法排遣,沒話找話地問公主:
“公主,今天天氣不錯,你想出去走走嗎?”
琵嘉嘆了一口氣,答非所問,
“彩翼,你說,我是不是不祥之人,和我親密的人都死于非命,只有你陪著我。”
琵嘉想想打小就失去父母,死于賊人之手的大哥和奶娘,自己的親情支離破碎;
又想想自己的發(fā)小兒好朋友武厚行、好姐妹惠長卿,友情也未能走遠;
更讓她傷心的是自己的愛情,一生所愛的裴子耀,為救自己慘死在薛恒利之手,自己剛剛愛上的大汗史懷義又死于梅錄啜下毒。
她感嘆自己的命好苦呀!
雖然貴為草原之主,又有什么意思呢?問天下情為何物?真讓我傷心透頂呀!琵嘉邊想邊流淚。
“公主,你千萬別這么想,祥與不祥原無定論,只在一念間,不要過于自責。
你為這兩國百姓,為大家犧牲的夠多的了。”
彩翼安慰公主道。
“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葬在黃河南邊的昭君廟旁。
我要看著我這兩個故國永遠和平下去,看著百姓安生過日子,我想永遠聽著這黃河的波濤聲。”
琵嘉這番話把彩翼嚇得不輕,
“公主快別這么說,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琵嘉苦笑了一下,彩翼沒有察覺。
彩翼的安慰并沒有讓琵嘉心中的陰霾散去,她的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哀傷和無奈。
她知道,作為草原的主人,她必須堅強,不能讓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
然而,她的心中卻始終無法釋懷那些逝去的親人和愛人。
她想起了裴子耀,那個為了救她而犧牲的男人。
他的身影在她心中揮之不去,仿佛在告訴她,她不能就此沉淪。
“彩翼,你去把我的馬牽來,我要出去走走。”
琵嘉突然說道。
彩翼有些驚訝,但還是迅速地去執(zhí)行命令。
片刻后,一匹高大俊美的白馬被牽到了帳前。
琵嘉翻身騎上馬背,一揮鞭,馬兒便如箭一般沖出了營地。
她馳騁在遼闊的草原上,任風吹散她的長發(fā),仿佛要將心中的痛苦一并帶走。
她策馬奔向遠方,心中卻在默默祈禱,希望這片土地上的戰(zhàn)爭和紛爭能夠早日結(jié)束。
她知道,只有和平才能讓這片土地上的人民過上幸福的生活。
在草原的盡頭,琵嘉勒住馬韁,眺望著遠方。
她知道,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她必須為這片土地和人民付出更多。
她深吸一口氣,心中默默發(fā)誓,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她都將勇往直前,為了這片土地的和平與繁榮。
馬蹄聲漸漸遠去,琵嘉的身影在夕陽下顯得孤獨而堅定。
她知道,自己將不再是那個無助的女子,而是草原上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