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不合時宜的風從清嵐確背后吹過，刮落了樹杈上搖搖欲墜的紅葉，也使得投射在她面龐上的青影亂顫，仿若藏色技巧下畫布上絢麗的亮點。

輕輕將平頂禮帽戴回頭上，半數暗色打在她的臉上，更襯得她那雙琉璃似的紫眸狡黠而明媚。

樊佳星愣在原地一時無法動彈，他默默將系統調出，并一股腦點進了表示為“清嵐確”的版塊。

【清嵐確當前好感度為0】

在眼前浮現出此行文字后，他緊繃著的神經暫且舒緩了下來。

看來，確小姐是真的已經不記得重開前的事情了。

“剛剛和你聊天的人是誰？”

就在他剛準備放松警惕的時刻，清嵐確卻突然拋給他一枚燙手的炸彈。

樊佳星反應極快：“朋友。”

“是嗎？”如貓科動物般半瞇起眼睛，清嵐確輕著上前一步，眨眼間就同他拉近到只需微微傾身，就足以發生肢體接觸的距離。

“你還真是個笨蛋。”她說，語氣里帶著幾分懶洋洋的調侃意味，“這個時候你不應該自證，而是要反問我才對。”

直到對方提醒，才發現話語里的漏洞，樊佳星略微有些緊張地做出吞咽的動作，他一時不清楚應當如何回應。

“像你這種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的個性，在做事的時候尤其不要被人抓住把柄才好。”

見他這副模樣就覺得頭疼，清嵐確忍不住皺起了眉。

明明是“不認識我”的狀態吧？結果現在卻露出一副“啊，被發現了也沒辦法”的態度……樊佳星啊樊佳星，你這個家伙就算是演戲，能不能也演得稍微認真一點啊！

想到此處，心情愈發不爽起來，清嵐確落在樊佳星身上的目光也跟著變得銳利幾分。

被她看得后背有些發毛，樊佳星下意識向后撤步。

大概是突然從她的眼神中領悟到了什么，他頓時警醒，開始在身上不動聲色地摸索起來。

不會是上次見面時就在我身上放了“那個”吧？

他的動作幅度不大，但還是一下子就被清嵐確敏銳捕捉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推測你這種笨蛋的行蹤，根本就不需要監聽器和定位器這種東西好不好？！

“那個人是你的朋友嗎？”

被他身上的那種自內而外散發出的、對她的信任感到心里一陣煩躁，抱著捉弄的心思，清嵐確輕飄飄發問，“可我為什么覺得我好像在哪里見過她呢？”

隨著她綿軟輕揚的尾音跳入耳中，樊佳星的心里瞬間“咯噔”了一下。

只是短短幾秒，他就已經做好了就算是死，也不會透露和卡倫·勒文斯坦有關的任何事的覺悟。

望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堅毅，清嵐確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

她最熟悉樊佳星的這種表情。

因為，在時間回溯之前，除了傻兮兮的笑臉以外，這就是他在她面前展露過最多的表情。

清嵐確還記得，他是能夠清楚察覺到她對他的好感的變化的。

緊抿著唇深吸一口氣，她以一種非人的忍耐力強硬按捺住心中對他的感情。

“蛇魚這邊最近不太穩定吧？”她的聲音稍稍有些輕顫，“你就沒有考慮過換個部門工作嗎？”

樊佳星不語，他還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我的意思是。”

揣在兜里的手幾乎快攥緊到在掌心扣出血痕，可清嵐確面上卻仍是一副風輕云淡、仿佛對什么都興趣缺缺的模樣，“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有關于成為我的部下的事？”

這一次是終于回過了神，樊佳星垂目同她對視，他此時的心情復雜到就仿佛是亂成一團的毛線。

就算是再遲鈍也該意識到有不對勁的地方了。

他的心臟狂跳，像是在等待什么審判的罪犯一般，他落于清嵐確身上的眼光里多了些許驚惶。

他有些不敢相信，如果清嵐確還擁有重開前的記憶的話，他到底應該拿什么態度來面對她。

一片比成人手掌還要大上一圈的紅葉悠然落下，剛好從二人中央飄過，恰到好處遮擋住了他們臉上一閃而過的動搖。

一眼就能看出樊佳星的憂慮，清嵐確忽然感覺心頭一陣刺痛。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都不明白，他只是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我之前做過的事，而在一直自欺欺人罷了。

她不知道，在落葉從他們中央的空隙穿過的那兩秒鐘里，樊佳星已經做好了向她坦白的準備。

“你不愿意的話，就算了。”

別過臉去拒絕對視，清嵐確用著毫無感情的聲調，生怕被對方覺察出絲毫情緒。

“……”

張了張嘴最后又回歸平靜，樊佳星以為清嵐確還在埋怨他這一次的隱瞞，便決定遵循她的心意，選擇了沉默。

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他道：“那就多謝清嵐小姐的理解了。”

明明心與心之間的距離已經如此相近，但兩個人還是陷入了各自的思維怪圈之中，錯過了向對方袒露心意的最好時機。

這一處極為僻靜，如果沒有人說話，便僅能聽到點風吹鳥鳴的聲音。

“如果不想被誰抓住漏洞不放的話，你這個人在做事的時候記得手腳再干凈一些。”

有些受不了這樣沉默的氣氛，清嵐確首先打破沉寂，“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我這樣，看見了也裝作沒有看見的。”

很顯然是被清嵐確的提醒觸動了心弦，樊佳星再望向她時，眼眸中更多了許多信任與溫柔。

黑發青年落在身上的視線對此刻的清嵐確來說如同烙鐵，她害怕再繼續在這里待下去的話恐怕會說出什么惹人嫌惡的話，轉身就準備離開。

“清嵐小姐！”

既然已經知道了對方還留有重開前的記憶，樊佳星不準備在知曉一切后還裝作無事發生，他準備為二人的重歸于好首先邁出一步，“我能叫你‘確’嗎？”

猛然頓在原地，藏在口袋里的手指緊攥，連微蜷的肩膀都跟著向上猛抬了一下，在樊佳星看不見的地方，清嵐確的整張臉“唰”的就紅了起來。

“隨便你……”

這一句幾乎被她說出了咬牙切齒的氣勢，她不敢多停，加快腳步，最后幾乎是跑著離開了。

“確小姐，慢走！”樊佳星拔高音調，朝著她的背影揮了揮手。

【清嵐確好感度+1，當前好感度1】

她不知道，盡管她已經拼盡全力，可還是無法完全抑制住對他的喜愛與珍惜。

來自系統的電子提示音在腦海中回蕩，樊佳星眨了眨眼，也不由愣住了幾秒。

不知道是突然想通了些什么，他突然彎起唇角笑了起來。

看來，確小姐對我也不是完全只有討厭啊！

清嵐確也不知道，有些笨蛋把她小心翼翼的隱忍給當作了是“氣還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