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火總部。

首領辦公室所在的樓層最高，自然也是一天清早最先亮起來的地方。

“冬知許”手執香檳，他正站在辦公桌后，透過落地窗欣賞將天際染紅的朝陽。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暴力推開了。

“冬知許！”

氣勢洶洶大步走入，清嵐確怒目圓瞪，當即將手里硬殼的推理小說拋出，正中對面“冬知許”的額角。

被擊中的“冬知許”應聲倒地，玻璃杯中的香檳同他額頭上滲出的血一齊流了滿地。

“一大早就這么有精神啊，小確？”

衣著更為整齊一些的冬知許從靠近書架的陰影中緩緩走出，隨意瞄一眼地上已然昏死過去的傀儡，他瞇起雙眼，笑容明燦，“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你居然問我？”

抬手指了指自己，又迅速轉腕指向對方，清嵐確厲聲道，“你為什么把我的秘書派出去和別人做任務了？！”

“別人？你是說小雛月嗎？”

在裝傻這方面很有道行，冬知許攤攤手故作無辜，“那個時間的小確還沒有醒吧？我也只是希望你多休息一會兒而已。”

清嵐確眉頭緊鎖，嘴唇緊閉，她沉默著，眼中仿佛有一團火正在燃燒。

“我只是要佳星和小雛月幫我帶回來兩個人而已。”

冬知許說，他似乎還有點委屈，“你也不希望佳星一直就只做個顧問秘書吧？兩個人如果想要走得更遠的話，彼此間的路程是不可以相差太多的。”

清嵐確知道，他這是在暗示她最近和樊佳星走得太近。她臉色晦暗，壓著嗓冷冷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小確。”垂目望去，冬知許寶石般的藍綠色眼睛里閃過一瞬的冷漠，“有太多在意的東西的話，是沒辦法成為Mafia的領導者的。”

下意識攥緊雙拳，清嵐確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

“不……”

她本想反駁，可就在這時，一種熟悉的感覺倏然在空氣里蔓延。

周圍的一切都在倒退！

清嵐確大驚，但此時的她已經無法再發出任何聲音。

這樣的經歷她之前也有過一次——那就是在樊佳星為了救她而死去的時候！

……

凌晨，天剛蒙蒙亮不久。

在接到冬知許的命令時幾乎被嚇了一跳，這是樊佳星第一次越過清嵐確，直接拿到大領導的指名任務。

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冬知許連清嵐確的名字都沒有提一次，就將他指派給解霜雨雛月了。

樊佳星直覺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但還是應下了。

他和解霜雨雛月要將兩個從破碎黃昏叛逃，準備投奔神眷協會的前高層帶回黎火。依照情報顯示，他們正藏匿在霧都區的一個老舊公寓里。

浮云還未上班，月亮半隱在暗色的天空中，暫且尋不見太陽的身影。

樓道內似乎有些陰冷得過分了，聲控燈時好時壞，偶爾被照亮的水泥墻面上也全是各種小廣告的痕跡。

這棟公寓樓比預想中要更大一些，雖然老舊，但因為臨近公交車總站和直達機場的地鐵站、租金又較為低廉的緣故，住在這里的人并不算少。

也正因如此，暴力突入的手段無法實施，帶來的其余部下也只能被分派在公寓樓周邊作為后手，最后，真正進入其中的也僅有樊佳星和解霜雨雛月兩個人。

根據情報來看，他們要追捕的這兩人都是眷顧者，一個所屬鐘樓道路，能夠屏蔽視聽和任何“道路”層面的窺探手段，一個所屬門道路，據說可以隨意穿墻而過。

剛好，這兩種道路對于解霜雨雛月的【荼蘼狂犬】都有針對性，這也是她為何與樊佳星一起在公寓樓里一層一層地做地毯式搜索，而不是直接使用影子找人的原因。

在行至某扇門前時默聲頓步，解霜雨雛月快速抬手，示意跟在她身后差不多一個步位的樊佳星噤聲。

房門的號碼是704。

匍匐在解霜雨雛月腳下的影子不斷蠕動著，忽地分離成無數條細長的黑線。

其中一條從底下的門縫探入屋內，另外的黑線則加速攀爬至四周的墻面，彼此交疊著形成一張大網。網眼不斷收縮，最后直接化為漆黑的屏障，將環繞的所有墻壁全部死死包裹其中。

樊佳星退至一邊，高舉手槍，做好隨時支援的準備。

一，二，三。

比三秒還要更短，在發覺屋內確有問題后，解霜雨雛月瞳孔微縮，她當即操縱影子化為利刃，破門而入。

狹小陰暗的公寓內，只有一個人的身影。

樊佳星和解霜雨雛月一齊認出，他是那個所屬鐘樓道路的。

覆蓋滿墻的陰影底部突然開始鼓動，另一個逃亡者從暗色的包圍圈中突圍成功。

迅速轉身將槍口對準那人，樊佳星利落扣下扳機，正中其大腿。

能夠穿墻而過的男人重重墜地，他正欲繼續逃脫，已經將公寓里那人捆束住的解霜雨雛月迅猛轉首。

繚亂的影子猶如兇殘的惡獸，在他的四肢逐漸融化進地面前就將其整個撈出，并緊緊束縛住了。

這一連串的動作，全程甚至不超過五分鐘。

任務已經結束了！

本該是這樣的。

墻壁在晃動，原本潮濕荒蕪的地上卻突然涌出一層層帶有熱氣的血色。

周邊的景象仿佛融化了一般，扭曲著胡亂攪成一團。

骷髏，殘魂、蛆蟲、被剜去五官的女人、狗嘴豬身的男人，缺少四肢的孩童……堪比地獄的殘酷景象在眼前展開，肺部仿佛注入滾燙的鐵水，鼻腔里也盡是腐朽污濁的惡臭。

樊佳星的眼眶和鼻下緩緩淌出血來，瞪大雙眼像是喘不上氣來一樣，他重重趴倒在地上。

【監測到玩家精神領域遭遇侵犯，系統插件受損】

【自動修復開始】

【修復進度10%】

【修復進度15%】

……

【修復進度98%】

【修復進度100%】

【修復成功。系統插件自動重啟】

“！！！”

張大嘴猛吸一口空氣，樊佳星猛然從迷亂的噩夢中清醒了過來。

他猜測，應該是情報有誤，除了已經抓捕成功的兩個人外，這里還有另一個能夠制造幻覺的眷顧者。

是誰呢？

他暫時沒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因為他發現，解霜雨雛月仍陷入幻境之中。

“解霜雨小姐……？”

試探性開口輕喚，樊佳星才剛出聲，下一秒他的腹部就被影子變幻而成的利刃貫穿。

搖晃著從地上站起，解霜雨雛月滿臉是血，她被銀白頭發半掩住的灰色眼眸中透出近乎癲狂的殺意。

樊佳星才一張口，就有血從嘴巴里涌了出來，他無法再做出任何行動，就被影刃割破了喉嚨。

【檢測到玩家已死亡，回溯開始】

陰冷的樓道、與死一樣的寂靜。

樊佳星再一次睜開眼來。

“解……”

他本想找辦法預防剛剛的慘劇再次發生，卻在抬頭時對上了一張血染的美麗面孔。

無聲地倒吸一口冷氣，樊佳星的整顆心都瞬間涼透了。

他這一次的“回溯點”，竟是在解霜雨雛月已經受到幻境影響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