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十五整，電影剛剛結束。

或許是工作日又加上兒童專場的緣故，雖是夜場，但觀影的人卻并沒有多少。能夠一直等到彩蛋結束，影廳亮起的人自然就更少了。

捧著還剩下一些的爆米花從影廳中走出，樊佳星身邊是還沉浸在電影氣氛中、滿臉洋溢著溫柔與感慨的清嵐確。

橘紅色的唇蜜早就在兩個小時前的晚餐里就已經被蹭掉，清嵐確沒再補妝，不過樊佳星覺得她本來的唇色其實要更美。

像是凝有露珠的深緋色玫瑰花瓣，清嵐確的嘴唇帶著些圓潤的肉感，形狀精細，讓人看見就會情不自禁產生想要觸碰或是親吻的沖動。

“你一直盯著我看做什么呢？”

暫且放過含在嘴巴里的那根早已被咬癟的吸管，清嵐確倏然抬起頭來，她踮起腳朝樊佳星的方向傾身，滿眼都是毫不掩飾的窺探意味。

“……確小姐的嘴唇，很漂亮。”

短暫猶豫了半秒，樊佳星沒有說謊，只是悄悄把心里更深處的那句“有點想要親吻”給咽了下去。

“什，什么嘛。”少見的展露出幾分局促，清嵐確頰側緋紅，她有些害羞地退回身去，將臉扭向一邊。

回應樊佳星的，是腦子里一連串好感度反復加減的電子提示音。

【清嵐確好感度-2，當前好感度70】

直到最后停住，依然是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變化。

“要我送你回公司嗎，確小姐？”已經習慣了這種奇妙的變化，樊佳星低頭看一眼手機，貼心問道，“還是說，要回別墅或是你自己的住處？”

“現在才剛剛八點鐘吧？”

雙手背到后面，清嵐確用右腳鞋尖在地上畫圈，她的語氣里多了點猶豫不決的味道。

將手機重新放回口袋，樊佳星不語，只是靜靜等待著對方的下文。

“我是說。”撇眉有點別扭地撅起嘴巴，清嵐確抬頭瞄了他一眼，“就這么回去，感覺稍微有點可惜呢。”

樊佳星了然，當即伸出手勾住她背在身后的一只手，笑容溫和：“那就一起再出去散散步吧，確小姐。”

……

今夜晴朗。

淡白的星點一閃一閃浮現在漆黑遼遠的天幕上，公園里還未熄燈，不過四周已經很少有行人走動。人造湖中一片寂寥，不時傳入耳中的僅剩下蟾蜍與蟋蟀彼此交疊的樂聲。

綠樹成蔭，吹拂而過的夜風中也融有清新的草木氣息。

樊佳星走在更靠近湖邊的一側，他有在故意放慢步子，以此保證能夠與清嵐確的步伐保持同頻。

月光穿過垂柳茂密的枝葉，在清嵐確白皙的側頰上留下層層斑駁的樹影。

每一塊影子就仿佛一顆迷你的月亮，樹影的邊緣泛有光澤，更為她姣好的面容增添幾分獨屬于夜的神秘與恬靜。

樊佳星在這之前講了個和飯桌有關的笑話，清嵐確十分受用，她足足顫抖著肩膀笑了差不多有半分鐘。

“對了。”

用手指輕著擦了擦略微有些有些潤濕的眼眶，大概是借由對方的笑話臨時想到了什么，清嵐確突然開口問道，“你想知道我之前為什么總是不吃東西嗎？”

“不是因為要保持頭腦時刻處于最佳狀態嗎？”樊佳星對這個玩笑似的說法還留有印象，他雖然覺得有些不靠譜，但對此也沒有太多質疑。

“笨，也就只有你會信這種東西。”清嵐確的尾音帶了點嬌嗔，看得出她現在的心情十分不錯。

“我啊，其實一直都很喜歡吃各種美味的食物的。”

她說，或深或淺的樹影在她面龐上晃動，將她那雙琉璃似的紫色眼睛襯出少許寂寞的顏色，“兩年前，也就是黎火內亂的時候。冬知許那時候還是被前任首領四處追捕的叛逃會計，有一次我發了高燒，四十多度，但因為人人都知道我算是冬知許的養女，所以完全沒有辦法去醫院。

我當時覺得自己可能快死掉了。直到有一天晚上，滿身是血的冬知許請來了醫生還拿來了藥。他告訴我說他不想再繼續逃下去了，他說，如果這次能活下來的話，清嵐確，你就來幫我吧。作為交換，我會給你一個真正的容身之處。”

如果不是清嵐確一直在走，樊佳星的腳步差點在某一刻停下。

他從未聽過清嵐確講過類似的事，這使得他逐漸加速的心跳聲在寂靜的夜中十分明顯。

“那次正是冬知許奪取首領位置的最關鍵時刻，可我卻因為吃掉了有毒的蛋糕而中了敵對者的計。”

說到此處時，清嵐確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顫。

像是有一片鋒利的刀片在她的喉嚨里翻轉切割，她的聲音如同干涸龜裂的河床般沙啞，仿佛隨時都會咳出血來。

“……我的大腦受損，暫時不能正常思考。冬知許當時沒有使用道路，而是直接用他自己做誘餌，如果不是因為穿了防彈衣，他大概早就已經死了。”

她說，同時露出了仿佛馬上就會哭出來似的表情，“他許諾過要給我一個容身之處，可我卻只因為那種失誤就差一點害他死掉。我無法容忍這樣的錯誤……我總是在想，如果我當初沒有吃掉那個蛋糕的話，肯定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自那次之后，我就患上了神經性厭食。

我沒法再正常進食了。直到有一天因為營養不良低血糖昏倒在地上，冬知許將我教訓了一通，他說，他不希望我死。

我沒辦法再恢復回以前的狀態了，但是為了‘不死’，我便一直在暴食和厭食之間徘徊。沒關系的，如果覺得不適的話，至少我還有蔚藍手札可以用。”

樊佳星看到，有一滴晶瑩的淚珠正順著清嵐確的臉頰滑落。

上一次見到她流淚，還是在吃下那塊提拉米蘇的時候。

“哈哈，說了一堆蠢事吧？”

注意到自己有在流淚，清嵐確立刻彎唇擺出笑臉，她用手指輕著拭去眼角的淚滴。

像是剛才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清嵐確舉起手，朝他伸出一根小拇指：“剛剛那些可算是我的秘密了！所以，佳星，你可要拉鉤給我保密……”

話音未落，便落入一個前所未有溫暖的懷抱，清嵐確雙眼瞪大，她還舉著手僵在原地。大約幾秒之后，她才意識到，原來是樊佳星將她緊緊抱住了。

“好厲害。確小姐，你真的是一個努力又很強大的人。”

清嵐確的身形柔軟纖瘦，樊佳星將人整個攬在懷中，他低著頭靠近她頸邊，任憑甜蜜的柑橘香氣侵入鼻翼、又流淌至四肢百骸。

“像你這樣好的人，理應要得到世界上最好的一切的。”

他說，“不要貶低自己，更不要沉浸在過去的失誤之中。如果這對于你而言是‘秘密’的話，我會發誓替你保密。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夠答應我，確小姐，從現在開始就只思考和未來有關的事吧——為你想要的，為你所珍惜的，重新開始生活吧。”

清嵐確閉上雙眼，淚珠從她卷翹的睫羽間落下，她一點點將樊佳星抱緊。

她已經無法再繼續壓抑自己了，洶涌的感情堪比咆哮的浪濤，翻滾在心田里，幾乎將她的靈魂都吞沒。

【清嵐確好感度+10，當前好感度80】

樊佳星難免有些震驚，因為他發現，這一次的好感度未再降回70。

注意到對方的變化，清嵐確踮起腳趴在他耳邊，她的聲音比此刻落在湖面上的月光還要更輕：“既然如此，那就稍微給你一點獎勵吧。”

她說：“不過，不可能再多了哦。”

如果再多的話，你這個人，恐怕就要從我身邊離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