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晚的霓虹燈耀眼璀璨。

裝潢雅致而復古的包間內，白熾燈燈光將整間屋子照亮，猶如白晝。

偌大的圓桌旁僅坐著兩人，刺繡精美的貝色桌布上，一盤盤造型別致的餐點端立其上。

除了將襯衫替換為圓領的素色長袖外，清嵐確已經換回她平時最常穿的那套。她不停地往樊佳星的碗里夾菜，可她自己的碗中卻仍舊空空如也。

原本的眼鏡還在店里修理，樊佳星換上了一副素色的黑鏡框，再加上身上的那套工作時才穿的黑西裝，將他襯托出一種平時不曾有過的禁欲感。

“確小姐。”

眼看著碗里的菜食越堆越多，樊佳星忍不住出言詢問，“我們不立刻去見Boss，真的沒問題嗎？”

說到底，到底誰會在處理完任務返回后，不第一時間去見上司，而是坐在公司樓下的高級餐廳里吃吃喝喝呀。

況且，我們黎火還不是一般的公司……而是紀律性相當嚴格的Mafia啊！

強壓住想要瘋狂吐槽的心情，樊佳星單手推了推眼鏡，看起來似乎沒什么食欲享用晚餐。

看出來對方正在想什么，清嵐確夾起一只雞塊，放在他面前那碗已經滿到快要溢出的飯食頂端。

她看起來還是那副松懈到有些過頭的、懶洋洋的模樣：“那個人平時都要工作到半夜的，晚一些去也無所謂的。”

“那個人”，不會就是指Boss吧？

雖然一直都知道清嵐確對自家首領的態度有些微妙，但正經八百地表露出輕視，這還是頭一次。

“這世界還沒有替誰工作，就必須要尊敬誰的道理吧？”

樊佳星的心思，清嵐確甚至都懶得特意去看。

她拿起一根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碗壁：“再說了，我可是還沒有向他做過效忠宣誓呢。”

這番發言樊佳星是真的完全沒有想到，對于清嵐確和冬知許的關系，他一時間也有了些別的想法。

看起來，這兩個人并不是普通的上下級的關系啊。

倒是很喜歡看他因為自己而思考的模樣，清嵐確瞥見服務生進來，用眼神示意對方將手里的外賣放到樊佳星面前。

“你喜歡藍莓提拉米蘇對吧？”她說，“這家店里不做這個，所以我點了雪松酒店的外賣。”

已經不知道是該吐槽“居然在這么高級的餐廳點別家的外賣”好，還是該質疑“雪松酒店根本就沒有外送服務”更好，樊佳星靜默半秒，最后不加掩飾地向清嵐確展露微笑。

“我確實很喜歡。謝謝你，確小姐。”

快速打開包裝，樊佳星拿起勺子在藍莓提拉米蘇上舀了一大塊。

“有這么喜歡嗎？”見他吃得高興，心里也有些暖呼呼的，清嵐確眸中多了幾分連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寵溺。

“因為是確小姐特意買給我的嘛。”樊佳星沒想太多，心里有什么就全都說了出來，“要嘗嘗看嗎？”

說罷，他換了一只新的勺子，選擇一塊既有藍莓又有果醬的部位挖了下去。

樊佳星笑著將甜點遞至棕發女孩眼前。

要吃嗎？

當清嵐確這樣想的時候，她就已經鬼使神差張口。

新鮮的藍莓混合著奶油的醇香與餅干脆的清爽，交織在舌尖之上，又一點點輾轉在口腔里——清嵐確這一次沒有使用【蔚藍手札】，她將這口甜蜜全部咽入了腹中。

一瞬間甚至覺著鼻子有些發酸，她快速側過臉去，強忍住心底酸澀，但還是被涌上的水光潤濕了眼眶。

兩年了，整整兩年。

進食，明明是幸福的。可她卻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從食物這里得到過滿足感了。

“怎么樣？我都說了吧，偶爾放縱一下也是可以的。”樊佳星笑容不減，他又舀起一塊提拉米蘇，“還要再吃……確小姐，你怎么哭了？”

聽見他這么說，才意識到有眼淚正順著頰側一點點滑落，清嵐確用手指拭去臉上的濕潤，她的嗓音有點微啞：“我沒事。”

還想再安慰幾句，卻見面前盛著藍莓提拉米蘇的盤子已經被人拽走，樊佳星徹底松懈下來，眸中更多少許欣慰。

“確小姐，那是我的勺子……”

倒不是有什么潔癖，只是擔心對方介意，樊佳星無奈笑笑，看見清嵐確像進食的貓咪一樣埋頭一口口吃起甜品來，他不好再多說什么。

將剛剛專門拿給她用、現在還盛著奶油的勺子輕置一邊，他重拾筷子，夾起碗中仍泛出熱氣的雞塊。

“對了。”

在覺出自己有失控傾向前克制著停下，清嵐確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將勺子輕著放下，“關于冬知許，他或許會要求你向他做效忠宣誓。”

還沒吃上幾口，在聽到清嵐確提起之前的話題時，樊佳星頓時覺著口中的一切都味如嚼蠟。

這回是干脆直接叫全名了嗎？

樊佳星一時有些沒來由的頭疼。

“你知道要怎么做嗎？”清嵐確問。

“嗯。”樊佳星篤定地點了點頭，“佑君之前有和我講過。”

更準確一點的說法是，早在被任命為顧問秘書時，他就已經在私底下提前做過相關功課了。至于請示林田佑君，也是那次之后又過很久的事了。

“你正常做就可以了。”清嵐確的神情逐漸恢復平淡，“之后如果不想待在黎火了，就偷偷告訴我，我還是有能力將你弄出來的。”

咀嚼的動作倏然停下，樊佳星差點被含在嘴里的芹菜噎上一口。

這種事情是可以正大光明講出來的嗎？！

在桌上摸索幾下，端起果汁仰首一飲而盡，隨著憋紅的臉頰逐漸恢復原本的顏色，他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皮瞄對方一下。

于是，就正好對上了清嵐確笑盈盈望過來的臉。

下意識別過臉去，樊佳星才剛散去緋色的臉頰又瞬間燙了起來。

他有種預感，就算現在和清嵐確坦白他是“銀手套”派過來的臥底，清嵐確也同樣會笑著告訴他“別擔心，我能解決”。

“雖然有點笨，但以你所展現出來的能力，得到重用只是早晚的事——這都沒有什么問題。不過。”

清嵐確倒是很滿意他的反應，連帶著她說話時的語氣都跟著沾染上了幾分輕快，“若是他向你許諾什么的話，你記得不要答應。”

沒有問為什么，對于清嵐確的提議，樊佳星向來是無條件信任。

“我知道了。”他認真應下。

“問起你那個奇怪的復制能力，你就一口咬定是道路就行。”

說到這里稍作停頓，清嵐確快速思索了幾秒后再次開口，“你就說，你的道路是屬于深淵的吧。”

樊佳星一直都有在補習和道路有關的知識，他知道，深淵道路通常象征著混亂、變化與非理性。

按照清嵐確的說法，倒確實是同他的能力最適配的類別。

“我知道了。”他用力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任務就是——順利面見黎火Boss，冬知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