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踞關,安陽重鎮。
作為幕陽城西南的屏障,自然是關隘重重。
鎮守此地的鬼大將朱鳳奎,近些年來成功抵御過三次大的浪潮。
一次是南理國孔雀明王教的門徒攻城。
一次是邪修開壇,操控獸潮下山。
第二次大戰打到中期,鐵背仙迫不得已親臨此地。
而最近一次是穿云龍公孫無畏調集周遭大山八千綠林圍剿城池。
這一回的事情純屬鬼大將自找。
公孫無畏盤踞在南理與晉國宋閥,鐵背仙整個三角勢力中間,靠著往來劫掠行商,走私一些違禁鹽鐵等謀生。
號稱是養活大概兩萬多山賊。
(實際上拿的出手的精銳兵力,撐死也就三千)
鬼大將與公孫無畏之間,本來是沒多少矛盾,糾葛。
壞就壞在酒色財帛扣人心弦。
傳聞宋閥的某位公子從外面搞到一件神兵利器。
公子哥讓公孫無畏的人馬給托運回去。
結果消息不知怎么就走漏到了鬼大將耳朵里。
這廝也是膽大包天,把商隊給強扣了下來。
再往后就是綠林圍城的經典一幕。
三日后。
公孫無畏退走,關于那一支押送神兵的商隊有沒有交出,無人得知。
不過后面,入城稅翻了一番。
……
軍鎮大帳之中。
一臉色蠟黃的書生正焚香打坐。
忽地,一柄黑色短劍穿簾飛入。
打坐的黃面書生猛地睜眼,雙目中精光一閃而逝,短劍已至眼前。
“阿巍,鬼芽米被人毀了,你去看看是何人所為。”
劍身上傳來一道淡漠威嚴之聲。
“諾。”
黃面書生慢吞吞起身一拱手道。
短劍在空中打了個旋兒,又犀利地呼嘯飛出軍帳。
“鬼芽米?”
黃面書生輕聲呢喃,他摩挲下頜想了片刻,不久后從軍帳之中翻出一面羅盤,咬破食指一點鮮血浸透其上。
霎時間。
羅盤上放出一陣毫光。
幕陽城西南十萬山大半都囊括在一片沙盤虛影之中。
其上勾連山關險隘,各個村落皆有插旗。
旗分黑白兩色。
而其中一面白旗驟然折斷,“青石村?”書生觀摩片刻,心下就已經找到了目的地。
他理了理袖袍,修了法器,猛一掀開軍帳。
“阿虎,阿豹!”
“末將在。”
左右兩個洪亮聲音傳來。
“隨我走一趟吧。”
黃面書生平靜道。
“遵先生法旨。”
回應他的是兩道斬釘截鐵的吼聲。
……
“狗東西,里正老頭都不知道送我一程。”
丁三寶出了青石村,走出了大青山,往外面一看,巧了不是?依舊是四面環山。
這可咋整?
把箱子放在不知是多少年前開辟出來且壓實了的黃泥路上。
丁三寶一屁股坐在箱子上面。
此刻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給盯上,反倒是閑適地清點起了戰利品。
整個鬼村一行,最大的收獲就是兩片葉子。
本來鬼芽米也該算進去。
不過,那害人玩意兒被丁三寶一把火燒了。
兩片清涼提神的雷劈木樹心嫩葉是丁三寶目前見過的最頂級食材。
丟進鍋中白水一焯,就能散發出清新香氣,簡直是前所未聞。
另外一件糟心事兒就是得罪了鬼大將。
怎么說呢?
丁三寶屬于是怕也不怕,聽起來像一句廢話,卻是丁三寶從火工頭陀那里學到的一份灑脫。
火工頭陀喜歡把一句“氣運在有無之間”掛嘴上。
順,我命也。
歹,我命也。
諸事何須牽掛?
所以丁三寶也養成大多事情都不記掛的性格。
況且。
他一個外面進來的人,縱然是見識到了鮮血淋漓的一幕,可要說對鬼大將,有深入骨髓的畏懼,他自己都不信。
丁三寶最大底氣就是時間——最長駐留日期三十天。
若是盡快與青眼虎·薛海完成決斗。
說不定還能提前回去。
至于能不能找到對方,在這一點上面,丁三寶倒是從來沒有操心過。
自己找不到他?
他就不來找自己?
那眼下這張通行證不就廢了?
思忖到此時,胸口位置莫名傳來一股燙意。
丁三寶連忙把口袋翻開。
“嗚,一方通行?”
鎦金卡片上的字跡已經變淡,一行新的字體出現——決斗場·安陽鎮大旗門!
字跡好似鮮血沁紅,透著一股莫名慘烈難言的意味,上面還畫了一個指向西北的箭頭。
“大旗門?聽著倒像一個武林門派。”
丁三寶嘀咕了一句,當即,扛起箱子朝著西北而行。
……
又是一個黃昏。
天邊紅霞漸隱。
呼呼。
狂風斬草,蟲鳥低飛。
這是將要有大雨的前兆。
丁三寶四處望了眼,打算尋個地方避雨,也該是他命好,山壁一側顯出一凹坑。
而且凹坑必定不淺,丁三寶一眼望去沒見著底兒。
“可惜沒帶鎬子。”
箱子里裝的都是些廚具,簡單生活用品,少量的藥品。
登山大鎬卻是忘了。
丁三寶雙臂發力,背著箱子,徒步攀爬上去。
盡管有幾分狼狽,但是在虬結如龍蛇起伏的肌肉線條下,也算不得什么。
他抹了把額頭汗珠,鉆進凹壁,箱子枕住腦袋,合身就往地上一趟,什么毒蟲蚊蟻,是半點不帶怕,上衣口袋的兩片樹心葉,散發的奇異香氣把蟲子什么都給驅走。
山風漫過,雨吹不入。
天地間驀地升騰起一股氤氳水氣。
而石壁內丁三寶卻是已經淺淺睡去。
夢中不知時日短長,直到……
滴。
冰冰涼涼,疑似一點冷雨打在臉上。
丁三寶驀然睜眼,雙目中蘊藏一抹精芒,“是誰?”撞入他眼簾中的赫然是一顆碩大頭顱。
“我去。”
丁三寶一個激靈起身,嚇了一跳,后腦勺撞到箱子上,砰砰響,不過,腦勺的一些微弱的痛楚,怎么也攪不散此刻盤踞在他心中的驚駭。
什么玩意兒?
“吽!”
一聲悠揚叫喚。
這是頭牛!
沒錯出現在丁三寶眼前的赫然是一顆碩大的牛頭。
更準確地描述就是——石壁里面竟然藏了一頭牛。
怎么可能啊?
它怎么上來的?
那滴打在丁三寶臉上的,也不是什么冷雨,而是眼前大黑牛吐舌舔了丁三寶一口。
“奇哉怪哉。”
丁三寶嘀咕道。
他往山壁外望了一眼,一副空山新雨后的模樣,輕嗅一口,空氣尤為清新。
“不是,牛大哥,你是找我有事兒?”
丁三寶盯著老牛隨口問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頭老牛既然突兀出現了,他總不能跟個沒事兒人一樣,當作什么都沒發生。
本來也沒指望這頭大黑牛開口。
沒想到……
“唉。”
黑牛應了一聲,嗓音沉悶。
“我去,真是頭妖怪?”
丁三寶雙眼下意識一瞇,手朝身后摸去,槍撇在腰間。
斗殺一頭牛。
如果是在平地的話,十拿九穩。
可凹壁中容納一人一牛就太狹窄了,根本施展不開。
何況這頭黑牛的體魄比起一般的牛,要大上一圈不止,又是一頭牛妖。
要是硬頂過來……
“我怕是扛不住。”
丁三寶轉瞬就分析出當下的情況。
“小英雄勿要驚慌,吾乃是良人李氏一家的牛,不會傷人。”
牛妖口吐人語。
每一個字音都咬得尤為清晰。
牛有橫骨怎么吐字發音?
丁三寶目光下移三分發現黑牛怪的腹部微動。
“哦,這樣啊。”
丁三寶拱了拱手,沒心思搭理。
他聲音一頓。
“既然如此,那么牛大哥再見了。”說罷,丁三寶面朝牛妖,一手抓起箱子,腳步卻是在慢慢后退。
“吽!”
沒想到這樣的動作卻是引得牛妖一聲低低叫喚。
“還請小英雄別走,救我家郎君一命。”
黑牛緩緩跪地道,瞳孔中竟流出黃色眼淚。
“你這……”
丁三寶一臉無奈,怎么走到哪兒都攤上事來?
“唉。”
他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