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塵忽然明白了，人不找事事自找人，既然躲不過，為什么不選個更舒服帥氣的方式面對？

計塵笑了。

他驀然轉(zhuǎn)過頭，灰眸里的懷疑與逃避一掃而空。

微隆的田埂上雜草牽牛花蠻長，少年靜逸的臉上笑容明媚，一如往常，他腳步試探遲緩的走回了廟前。

肩上的小紅狐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看著少年側(cè)臉。

“是啊，我說過任小姐是被害，可任伯父你當(dāng)時不是不信嗎？”

計塵笑說著走進影影綽綽的人群，所有人都不自覺的給他讓路。

任敬山蠟?zāi)樕嫌行╇y堪，“之前……是我任敬山有眼無珠。”

他繼續(xù)說：“我們都知道計先生您有召魂算命的本事了，您既然說嬌嬌是被害我們當(dāng)然要調(diào)查死因，總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再作案吧。”

看熱鬧的人們議論點頭，都覺得這話說的有點道理。

九叔與老族長則疑惑看著，不知道計塵想要做什么。

計塵灰眸空洞笑道：“既然如此，那何需什么調(diào)查，我干脆費點力，幫任伯父你算一算你女兒怎么死的吧。”

“什么！幫我算……”

任敬山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周圍的人卻聽的真切。

包括九叔在內(nèi)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算生，算死這可是真正的神力了，從沒聽說過有誰這么厲害。

蘇有容狐目一凝，心里懷疑卻不自覺已經(jīng)開始相信了。

計塵不管不顧，垂眸慢慢閉上眼，便五指開始左右細(xì)細(xì)掐算，右手邊掐算，嘴里還邊念念有詞。

“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八方神鬼，前來明告………”

聽到少年的咒語，鎮(zhèn)民們更嘖嘖稱奇，都整上八方神鬼了，真是仙人不成，任敬山則臉色陰沉。

他倒要看看，這敗家子胡弄玄虛能算出什么來！

“呵呵。”

計塵冷笑一聲睜開眼，灰眸陡然變得笑意漸冷。

在街鄰鎮(zhèn)民們期待的眼神中，他輕張開唇認(rèn)真口吻說：

“沒想到啊。”

“任伯父，你女兒是被人獻(xiàn)祭失敗死的。”

此話一出河神廟前徹底炸開了鍋，人們都露出忌諱表情。

今早的驚人消息太多，僵尸，棺中蛇，獻(xiàn)祭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到幾十年前的秘事，老一輩都還記得蛇公的傳說。

“獻(xiàn)，獻(xiàn)祭……真的是蛇公，天哪，又出來了嗎？”

“誰知道，上回鎮(zhèn)上死了批人就徹底沒聽說了。”

“記得后山里面還有座蛇公廟，荒了幾十年了，特別現(xiàn)在山里臟東西很多，誰敢跑到那地方去？”

…………

肉眼可見的任敬山方蠟黃臉地震般臉色崩顫起來，右眼被黑布綁著，只剩左眼幾乎要瞪出眼框。

計塵站在十幾步遠(yuǎn)，眼睛看不清任敬山的表情。

老族長陳泰清忙佝腰走上前問：“計娃子，你說的可是真的？這任家女娃是給人拿去獻(xiàn)祭了？”

又訥訥地撇眉自言自語：“不應(yīng)該吧，咱鎮(zhèn)旁邊的詭老爺……基本年底時都供過了，誰膽子這么大，敢私自去祭供………”

聞言計塵徐徐偏過頭，差點沒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供，供過了——？？

鎮(zhèn)上一直在用活人祭祀？

更令他吃驚的是，圍觀的幾十個鄉(xiāng)民絲毫沒有任何意外。

他忽感到難以言喻的惶恐與陌生，原來自己才是那個異類，所想要揭穿的獻(xiàn)祭，只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事？

好在死者家屬們再次鬧騰起來，都再次沖上前要燒了僵尸。

“死因都知道了，還留著這禍害干嘛！大家燒了她！”

“去他媽任家的！你們找殺你們女兒的兇手去，別攔著我們燒我們的兇手！把這僵尸燒了！”

任敬山只是呆滯站在原地，直到女兒尸首位置的柴堆大火燃起，眾新招的家丁白白挨了打罵逃回來。

任重云上前焦急呼叫，等任敬山回過神時已經(jīng)晚了。

“嬌嬌！”他下意識的大叫一聲，之后望見河神廟前的熊熊大火說不出話，轉(zhuǎn)頭用極度冷峻的目光盯著計塵。

“爹！救火——”

“回去！”

任敬山突然間冷靜下來，朝在場眾人拱手沉聲道：

“各位官爺，老族長辛苦了，既然計先生已幫小女算出死因，任某等會兒一定專門差人上門酬謝。”

任家的人很快走了，清晨濕氣重，廟前的老樹上結(jié)有露水，找來的木柴半濕半干，燒起來噼里啪啦時時炸響。

那保持雙手前伸，臉上猙獰的女尸淹沒在大火中。

報了仇的死者家屬們面對大火，直哭的泣不成聲，紛紛孤兒寡母與老人們都到計塵前面跪謝。

計塵默然。

自己這回可是出盡風(fēng)頭了，只是，后面的麻煩也多了………

“計先生，高義。”九叔這時也上前，滿臉敬佩給他跪行了茅山大禮。

眼前這位前輩不僅有實力，更有一副菩薩心腸，在只剩下凡身該韜光養(yǎng)晦時，仍為百姓站了出來。

如此決心大義，當(dāng)受他們茅山一脈的跪拜大禮。

自古大義出茅山。

從不缺舍身取義之人。

他陳九幽雖為世俗所擾，但茅山的傳承仍印在骨子里，渴望殺身成仁，也最敬重大善大義之輩。

計塵忙上前將九叔扶起，又朝空地火光映照的眾多黑影拱手。

“嬸子婆婆們快請起，這么得折娃子我的壽了。”

“快趁著官差老爺們都在，大家求求官老爺趕緊讓任家給賠償吧，也好回去把喪事給盡快辦了。”

幾個提刀官差臉色一變，活爹，可別再為難我們了………

這燒尸體和要賠償，哪個不是兩頭得罪人的事兒，城里還好說些，在這鄉(xiāng)下他們可沒半點威風(fēng)。

計塵嘴角泛笑，他，可是很記仇的，而且不喜歡隔夜仇。

“九叔，我們回鎮(zhèn)上吧。”

“好好。”

離開前山河神廟，重新踏上田埂路，兩邊是平坦的田地。

嗅著麥田與青草香氣，遠(yuǎn)處田里有哪戶的勤快孫女往田里呼喊：“爺，吃早飯了，省省力嘞。”

接著便聽青牛哞哞，老人哎喲一聲似剛從地里直起腰，欣慰年邁的嚷：“好嘞，今兒是囡兒給爺爺送飯吶。”

九叔側(cè)過頭，瞥著少年絲絲笑意的臉，好奇問：

“對了前……哦，不，計先生，去我那義莊開爐子吧，我也好幫前輩……嗨，瞧我這嘴。”

計塵道：“無妨，我剛才在家里，其實已經(jīng)試過了。”

“哦！怎么樣？哈哈沒成功也沒事，我來幫計先生。”

“這個嘛………”

計塵笑而不語。

小紅狐貍在肩頭卻抓了抓爪，站身挺起胸來頗為自豪。

雖然是倀鬼，但到底也是自己夫君，她不自覺的也感覺臉上有光，靠自己一次開出爐子也算天賦異稟了吧。

她已經(jīng)忍不住，想看這守莊人得知真相的震驚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