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了有近一個時辰。全是小二哥在吃，李然便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的同他聊著閑天。

都說食不言寢不語，這等一邊說話，一邊吃飯，可把小二哥忙壞了。但吃也吃美了，說也說夠了，小二哥心滿意足。

吃的太撐，以至于沒了力氣將李然送出龍潭鎮。

一整日陽氣最為熾烈鼎盛的時候，李然提步出了龍潭鎮。烈日炎炎，陽氣鼎盛，自是不適合李然這等游魂趕路的。

尋了處陰涼樹洞，李然打算稍作歇息，待天色陰沉些，再行趕路。

飯桌上他已然問清楚了，往東一百五十里，便是祭賽國同青花國的交界之處。到了那，往南往北不足五十里地，皆有人口過十萬的大城。

祭賽國李然是清楚的，且印象極深。

祭賽國內有有一座金光寺，內有一樣佛寶，唐三藏取經路上曾在這里掃塔。也便是這，遇上了那一對活寶妖怪，奔波兒灞同霸波兒奔。

附近便是亂世山碧波潭，內里有一頭萬圣老龍王，他的駙馬便是那位能同齊天大圣都打個平手的九頭蟲！

如今自己勢單力薄，需得繞行啊……

那便沒得選，便要往那青花國走上一遭了。這一處地界，他卻是第一次聽說。但總歸不會比碧波潭還要兇險吧？

正盤算著，腰間骨壇傳出了動靜，一眾游魂都探出個頭來，特別是安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話要說？”李然問道。

五個游魂點了點頭，都等著安安開口。

都知曉安安同李然關系最好。這一番，應當是他們幾個在骨壇內合計過后，才決定讓安安來對李然開口。

應當不是什么尋常的事。

安安怯怯開口：“然哥。我們幾個都聽見了。了了禪院的和尚用你給的金子，買了許多藥材。”

李然點頭，不置可否道：“或許他們仨覺得當和尚沒前途，要轉行開藥鋪了呢。要么，就跟來仙居掌柜說的一般。附近地界可能要發生什么瘟疫。”

“畢竟，這仨和尚總歸是有些道行在身。看得遠些也正常。”

安安搖了搖頭，磕磕絆絆道：“附子、半夏、甘遂、砒霜。都是藥性兇猛的藥材。但凡過量一絲絲……”

李然一言不發。他也懂一些藥性，要用這四樣藥材，需得極其注意份量，稍一放多了，便成了猛毒。

況且，誰家開藥鋪，只進這四味藥？不貪丈他們，是沖著殺人去的！且，要殺的，怕不是那么一兩人。

但這同自己一行人有什么關系？

了了禪院終歸是幫了自己。且雖然相處不久，但也能看出，這三個和尚雖然行為怪異，思路清奇，可歸根究底，還是善的。

自己一行人同他們交情還沒深到那種程度，能隨意過問他們的私事。

見李然默然，安安縮了縮脖子，也就沒有再開口。她生性天真，如同小鹿一般，純粹且膽怯。看向一切事物，都是怯生生的，唯獨十分依賴李然。

能鼓起勇氣對李然說上這幾句話，已然很不錯了。

老二見兩人都不開口，狠聲道：“李哥。那些和尚定是要殺人，且數目恐怕不小。對于咱們而言，應當是個機會才是。你這般拍拍屁股走人，著實有些……”

李然閉上雙眼，往后一靠，漫不經心嗤笑出聲：“有些什么？有些浪費？爾等身上陰壽不足，便打起那些將死活人的主意？”

“我且問你們，那仨和尚，可當真是要殺人？就算當真殺人，人家憑什么便放任咱們去收集陰魂？”

老二滿眼的不服氣，憤憤道：“我等陰壽可都不富足，如何還能惦記著有損陰德的事？龍潭鎮上皆是普通百姓，生老病死由不得他們自己做主。”

“再說，我等也不會將那些陰魂盡數吃個干凈。”

李然雙目緊閉，一言不發。

老二見李然不搭理自己，更是焦急，忙催促道：“李哥！那仨和尚買藥材的錢，可都是你給的。撈一些生魂又怎么了？還是你就這般怕了那仨和尚？”

此言一出，便是安安也不敢再讓老二胡說下去。

另四道游魂忙上前將老二按住，老五直接把手伸進她嘴里，不讓她出聲。

李然豁然睜眼，也不惱，只是臉色陰沉的可怕，示意其他游魂放開老二。

“那筆金子，是咱們一起掙的。隨意給到旁人，是我的不是。”

“但就事論事。你我的手段，遠不如仨和尚。我自保無虞，若是和尚翻臉，你們如何是好？”

“些許陰壽，便要賭上全部？”

老二扔一臉憤懣，看向老三：“你來同李哥說！”

老三滿臉焦急，忙開口道：“李哥，千萬莫要生氣。”

李然點了點頭：“自然不會生氣。”

老三松了口氣，囁嚅道：“方才在骨壇內，我們已然有過議論。二兩金購入的那四味藥材劑量，足夠將整一座龍潭鎮鎮民盡數毒殺。”

“咱們的確自顧不暇。可這般多的人命，向和尚們討個一兩條過來。好似不算什么才是。”

“況且，咱們多少算是有恩與他們。”

聽完這一番貌似合理的言語，李然連連冷笑：“好好好！既然都做好了決定，還同我說什么道理？”

“我且問你們，那一樁交易，到底是咱們有恩于了了禪院，還是了了禪院有恩于我們？”

“于陰間喚一尊大能，這樣的舉動，在你們眼中便這般不值錢？”

“連無常鬼都要被不貪丈鎮壓，這樣的人物，會真正惦記咱們那些小恩小惠？”

“小便宜重要，還是小命重要？”

老二怒不可遏，跳腳罵道：“好你個李然，說到底還是貪生怕死！老三已然不剩幾日陰壽，你怎生能這般不顧情誼！”

李然半點不慣著她：“你不貪生怕死？那當初躲到安安骨壇中又是為何？打麻將還多出兩人。”

老二一咬牙：“你不去，我自去！老三的陰壽，便著落在我身上。”

李然著實難以理解，怎生還有這般撿便宜不要命的人物。

老四正要去勸，李然冷聲道：“她尚有陰壽，你自讓她去浪！”

這會正是晌午，在這樹洞內還好，出去大路上被日光一曬，游魂立時就會被曬做青煙。

安安見無法收場，只好帶著老三、老四、老五，一并跪倒在地，澀聲道：“然哥。不行咱們回去遠遠看上一眼，若有機會，便撈幾條生魂回來。”

見得安安都在勸說，李然這才真正起了怒意。

便要將骨壇解下，任由他們自生自滅。自己是受了原主李然影響，這才自小雷音寺內帶出了骨壇，可若成了累贅，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就在這時，樹洞外驀然一震，緊接著便是好一番天旋地轉，待再次穩定下來，李然透出樹洞往外看去，卻是又見到了橫穿龍潭鎮而過的那一道龍潭河。

換言之，樹洞外，便是龍潭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