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就坐這。”兩人松開手,劉啟文憋紅了臉,暗地里將手在背上擦了幾下,抬左手指著身后客廳竹椅,不動聲色將客人安排在他旁邊坐下。
劉清微站在媽媽身后。
立即形成一個二老會審格局。
寧阿姨是醫生,在家里處于強勢地位。
不過她暫時沒打算發言,第一次當準丈母娘...她沒經驗。
陪坐在丈夫身邊,看老劉先試探一下底細。
“小伙子哪里人?”劉啟文一臉和藹,右手還在抖。
“重慶人?!崩畲ㄔ陔S意坐在椅上,看著劉清微給二老倒茶。
“在哪高就?”劉啟文問。
“在軍校當墩子,高就...說不上?!崩畲_口而出。
“你叫什么來著?”劉啟文臉色瞬間不好看。
“我叫李川,李川的李,李川的川...”
“你怎么說話的?”劉啟文臉色發黑,油嘴滑舌不是好人。
“來一根?”李川順手將茶幾上的香煙拿起來,抖出一根。
“我不抽...”劉啟文快要爆發,這家伙好像是把老子的家當成他自己的地盤?
“我也不抽...”
“你和微微是怎么認識的?”眼看事情要僵,寧阿姨終于開口說話。
“我們很小就認識,算起來微微是我師妹...”李川語氣誠懇。
媽媽立即想起往事,當醫生眼尖:“你是道觀的老六?”
“哦,你是紅黨還是囯黨?”道觀跟兩黨一直不清不楚,劉啟文忍不住了,不再藏著掖著。
“兩個黨都參加過,現在不干了,到軍?;炜陲埑?,馬就要升職做采買工作,在外邊還做了點小生意,開了家小酒坊,正準備上馬設備生產酒精?!崩畲]有絲毫隱瞞。
“實業救囯,還是不錯...”媽媽說。
這時傭人過來,問劉知事晚上喝什么酒。
“郎酒吧?!眲⑽恼f,這酒便宜,茅臺這種好酒讓他喝了浪費。
保姆有些奇怪,女婿上門,怎么喝那么便宜的酒?
李川看著酒柜說:“叔叔,你家里不是有茅臺么,咱爺倆多年沒見,晚上喝點好的?!?
劉清微莞爾一笑,六師兄別的不行,不要臉這一塊確實到位。
飯桌上,文化人講究食不語。
這茅臺也喝著沒啥味兒。
李川吃完一抹嘴,直接給劉清微使眼色。
“爸,媽,我到門口送送六師哥...”
“天黑注意安全...”
等兩人走出院子。
留在餐桌上的老兩口緊急商量。
劉啟文微微皺眉,這小子離開時連招呼都不打,一點禮貌都沒有。
厚顏無恥之人見得多了,這家伙簡直是無恥他媽給無恥開門...無恥到家了。
說話不靠譜,不懂規矩隨便抽煙...明明安排的喝郞酒,竟然還死皮賴臉要要喝茅臺。
大哥介紹過來的人,也不怎么樣啊。
這家伙一個廚房切菜的,根本配不上自家小棉襖。
“微微帶回來這個家伙檔次太低,一個廚師開個酒坊,一個月搛的錢連家里汽車加油都加不起?!?
“女兒海外留學,在蓉城隨便當個大學老師都沒有問題,怎么會看上一廚師?”
“根本配不上啊,老大是瞎了眼亂牽紅線...”
“難道是我們催得太緊,小微隨便讓大哥找了一個人來應付?”劉媽媽分析。
“要不是書讀多了眼高于頂,也不至于連蓉城諾大一個省會,連一個入眼的人都沒有?!眲謸u頭。
“而且還參加了紅黨?!眲寢屟a充了一句。
“要是在一年前,這是要掉腦袋的啊。”劉爸爸感嘆。
“那小子,難道也是紅黨?”兩夫妻異口同聲。
“其實紅黨也沒什么,以咱們家情況,就算早兩年也沒人敢說什么?!眲寢尩共挥X得紅黨有什么問題,北方的超級大囯蘇.聯也挺厲害的。
劉爸爸一臉擔憂:“紅黨那邊不怕死的多,我怕他短命...”
“紅黨也有好處,他們至少一夫一妻。”
“你說的我好像三妻四妾似的。”
“女兒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們不應該太執著于門當戶對?!?
“問題是他們打土豪分田地,以后咱家這院子還不得被他們給分了?”
“你可想得真遠,現在蘇.聯明確表態支持囯民政府,我覺得紅黨應該鬧騰不長!”劉媽媽又開始操心。
“川省連年混戰,你我都見識過西方的民主,我們落后發達囯家太多了,也許,說不定,只有他們才能改變川省這種袍哥無法無天的江湖風氣...”劉爸爸當過外交.部武官,見識不一般。
“如果真是那樣,現在囯黨強,小微要走可就是一條充滿荊棘的路!”
“年輕的時候吃點苦,老了才更恩愛,你說是吧...”劉啟文忽然拉住小微媽媽的手。
“呸,你個老不害羞的...”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啥?”
“你想啊,大哥什么時候做過不靠譜的事兒?”
“你的意思說,這個李川并不是普通人?”微媽也回過神來:“清涵那丫頭昨天還專門過來,說她打聽過李川的底細,絕對能配得上小微?!?
“我看也還湊合,不過還是得觀察一下?!?
“閨女都二十多歲都沒有一個喜歡的人...”寧醫生忽然覺得李川看起來似乎也挺順眼:“小伙子相貌堂堂,說話不卑不亢,長得也結實,剛才你跟他握手,還吃虧了吧?”
劉啟文心里別扭,作為父親將養了二十二年的女兒交給別的男人,總覺得心里虧得慌。
“還愣著干什么,馬上跟大哥打電話,就說這門親事我們同意了!”寧媽著急啊,這年頭,別人家二十二歲姑娘生的娃兒都能打醬油了。
...
南京。
軍調局二處會議室。
行動科、情報科、技術科、電訊科四名少校軍官圍在一起。
情報科少校指著桌上的厚厚的一摞文件:“從江里打撈出來那個漂浮的箱子中有大量文件,但是有關特科行動隊員的檔案,除了名字外全是空白,與投誠過來的紅黨分子口供進行對比后,確認這些名字全是化名,情報科分析認為沒有多少價值?!?
行動科少校軍官滿臉憔悴:“用排除法!特科行動組在檔案中用的假名,將這些假名去租界巡捕房作比對,找到這些人登記的住址,他們一定在登記的地址附近活動,多安排些人手在方圓一公里內走訪,一定能找出他們的真實住址!”
技術科少校點頭:“好辦法,找到真實住址,再將擊斃的紅黨分子尸體照片讓鄰居或者見過的人辨認,比對不上的那個就是漏網之魚!”
電訊科少校滿臉擔憂:“跑掉的那個家伙身手也太他媽恐怖了,得找幾個高手對付!”
技術科少校開口:“圍剿特科行動組時擊斃十一人,殺手潛入行動隊殺害的也是十一人。
事后現場勘查確認,殺手在行動前往宿舍里施放了大量乙醚,將熟睡中的行動隊全部迷暈,殺手有能力將行動隊員殺害,但卻并沒有動手,初步判斷殺手應該手下留了情...”
情報科少校說話陰陽怪氣:“誰都知道是報復?!?
“現在兩黨合作,紅軍即將接受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十八集團軍,我建議將這些檔案歸還給他們,至少可以警告他們不要再搞暗殺?!彪娪嵖浦形窘ㄗh,反正死的不是他們的人。
“你是要告訴紅黨,他們有一個人干掉了我們行動科十一個精英?”行動科中校帶著戾氣反問。
“呃,這是永絕后患的最簡單辦法。”電訊少校有些尷尬。
“那你他媽咋不把檔案報過去,直接叫他們交人?”死的是行動科的人,行動科少校心情極壞:“已經過去一個月多月的時間,你們什么都沒有查出來!”
“校長被強逼與紅黨合作,雙方以后很可能翻臉...”情報科少校一臉陰沉。
“立即通知下去,加派人手到租界展開全面排查,一定要將那個該死的找出來!”行動科少校立即表達不滿。
“現在上海半個市區都在交火,一時半會很難查出來?!鼻閳罂粕傩M臉擔憂。
見又要吵起來,技術科少校趕緊勸:“現在軍情處重點是弄清鬼子軍隊的動向,這時候不應該把人力、物力放在這之外的事情上?!?
情報科少校借坡下驢:“還有,有線索表明,紅黨在日本那邊也發展了眼線,我們是不是應該跟進...”
“你們情報科、技術科不愿意調查,老子行動科自己調查!”行動科少校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