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渣男！！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了，嗚嗚~~”顏寧寧在指揮中心的領導辦公室里大喊大叫，然而因為天生性格柔弱，加上那改不掉軟綿綿的口吻，所以無論再怎么兇，聽起來也都是一股子奶甜奶甜的味道，叫王永正一點都嫌棄不起來。

唉，南方的小姑娘，真是溫柔又可愛。

這小顏同志，更是姑娘中姑娘……

王永正心里夸贊，看著顏寧寧梨花帶雨，只能日常哄小寶寶，“小顏，不要這么敏感嘛。他們兩個不就是隔著樓梯說了幾句話，至于這樣嗎？”

“什么不至于？怎么不至于？！”

顏寧寧哭紅了眼，指著屏幕上的定格畫面道，“你看看他，那個女的都上了樓，他還盯著一直看一直看，他看我都沒這么認真。我才出門多久啊，才兩個小時，他就喜歡上別的人了！嗚嗚嗚……枉我還那么喜歡他，我都想嫁給他了。

這個渣男，我就知道他早就跟這個護士有一腿，他就是故意想甩了我，他就是故意找借口。我剛才還讓他摸了半天，他都摸我胸了，他都吻了我了，他還要找別人，嗷嗷嗷嗷……！”

“你這……”

王永正聽得尷尬癥都出來了，他長長地吸了口氣。

又轉頭看了眼楚思的面部特寫。

確實，顏寧寧說得也沒錯。

楚思看著那個小護士的背影的目光，那么深情，那么戀戀不舍。

還有那個小護士，確實也是青春靚麗。論長相，絲毫不遜顏寧寧，站在男人的角度看，甚至比顏寧寧這種可愛型，還更漂亮半分；更別提那身材，簡直是暴殺我們的顏警官……

所以這真不能怪天師……

畢竟眾所周知……

在性感面前，可愛一文不值。

王永正也只能努力地勸說：“小顏，這事也不一定啊。這些天我們二十小時監控看著天師，他從頭到尾，壓根兒和這個護士小姑娘也沒發生過什么，是不是？

我們接下來肯定還是要以你為主，讓你繼續近距離接觸目標的。但你老是這么一驚一乍，情緒這么不穩定的，你讓我們怎么放心，叫你繼續做這個工作呢？

本來你的任務就是要保證天師的情緒穩定，現在你反倒比他更不穩定……早上不是才說了嘛，要給他溫柔給他愛，你就不能分享一下嗎？這種事情，只要睜只眼閉只眼……”

“放屁！我呸！呸！！”顏寧寧沖著大佬連吐口水。

當然，物理意義上的口水并沒有吐出來。

只是憤怒地發了個幾個擬聲詞。

但王永正還是被惹惱了。

哄寶寶也是有限度的，大家互相給個面子，意思意思就得了。

你個小姑娘，怎么還越說越來勁了？

他不由得沉下臉警告道：“顏寧寧同志，你再這樣，我可要停止你的工作了啊。這件事風險本來就巨大，你這么任性，把個人私情放在工作之上，你這樣的表現，是非常危險的！我對你的工作態度，也感到非常的失望！”

不料顏寧寧更不服氣，竟梗著脖子大喊，“那你開了我啊！給我分男朋友，還不許我抓奸了？”

咚咚。

“王隊？”辦公室外，有人敲了敲門。

王永正只能先把怒火憋在肚子里，沉著臉道：“進來。”

屋外的人推門而入，送進來一份只有薄薄一頁的文件，小聲道：“孫芳菲的個人檔案和資料，基本全都在這里了。”

“好，放這兒吧。”王永正點了下頭。

隊員放下文件，又偷偷瞥了哭哭啼啼的顏寧寧一眼，趕緊縮頭退出了房間。

辦公室房門一關，王永正拿起文件，快速地一掃。看過后，又深吸一口氣，遞給顏寧寧，輕聲道：“你看，這也是個乖的女孩，不會做亂七八糟的事的。”

顏寧寧嘟著嘴接過材料。

只見上面寫著：孫芳菲，XX02年出生，6歲喪母，父親長期賭博，由姑媽一家撫養。XX18年考入叉叉高中，XX21年進入A市醫學院叉叉學院護理專科學習至今。

簡簡單單幾行字，后面還有一些她學校老師給的評語。

人生單薄得幾乎沒有任何值得記錄的內容。

所有的材料中，最亮眼的，也就是她那張證件照。

不得不承認，確實是個經得起證件照考驗的美人……

顏寧寧盯著那張單寸照片，越看越覺得危機感十足。

她忽然伸手，從王永正桌上的紙巾盒里抽出三四張紙巾，把眼淚一擦，嗷嗷兇的表情道：“這點材料，能證明什么？說不定背地里是什么綠茶白蓮花呢！還不如我自己去問！”

說完不等王永正反應，立馬恨恨地扭頭就走。

王永正趕忙站起來，想喊住她。

但見顏寧寧背影風風火火，又不由坐了回去。

“算了……”

王永正心想，這種破事，就交給天師自己去糾結好了。

反正都是那小子自己惹出來的風流債。

能怪誰呢？

反正肯定不能怪國家！

……

顏寧寧怒氣沖沖下了樓，坐上她的拉風摩托車，擰緊了油門，就往江畔小區一路狂飆。

不到十分鐘，就沖到了小區36座樓下。

下了車走到門前，她對著901號房間，就是一通不講理的連環奪命扣。大有“你有本事搶男人，你有本事開門啊”的雪姨遺風。

然后等了幾秒，樓上的人接起話筒。

卻輕輕柔柔地傳來一句：“喂，你好，請問找誰？”

啊……

好……

好綠茶！

顏寧寧先入為主，反正今天就是不打算讓孫芳菲好過了。

最好能把楚思那個負心男也吵出來，讓他當面選擇，做個了斷！

沒錯……

陷入初戀的姑娘，就是這么硬氣。

要么選我，要么我從9樓跳下去。

我也不活了！

“我是A市XX局的民警，有些情況想跟你了解一下。”顏寧寧深吸一口氣，回答樓上。

孫芳菲卻是一愣，還是那么溫柔的聲音道：“啊？什么事啊？我沒做過什么吧……”

勾引別人男人的小綠茶，你做沒做過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顏寧寧內心都在咆哮了，但沒見到人之前，還是耐著性子，忍辱負重地繼續裝正經，“只是找你了解情況，不是說你做了什么，你可以先給我開個門嗎？不放心的話，你也可以先打個電話給附近的派出所，我叫顏寧寧，警號是XXXXXX……”

她報出一串數字。

樓上的孫芳菲聞言，卻突然激動起來：“顏寧寧？您是指揮交通的那位顏警官嗎？”

“對，是我，我現在調崗了。”

顏寧寧道，“我們在醫院見過的，在一個病人的房間里，有印象嗎？”

“有！有！”孫芳菲瞬間回想起來。

她連忙激動回答，一邊趕緊給顏寧寧開了門，連聲道，“門開了，開了，您快請進。”

顏寧寧拉著臉，都沒回話，聽到門禁彈簧跳動的聲音，就徑直進了門。

心里還吐槽，這小綠茶真是磨磨唧唧，開個門都要半天。

她快步走進電梯，按下9樓。

片刻后，電梯門一開。

顏寧寧走出來，往左一拐，剛走兩步，就看到901的房門已經打開。

孫芳菲穿著一條顏色很素的連衣裙，站在門口翹首以盼，滿眼都是歡迎和高興。

“顏警官！”

孫芳菲甜甜地喊了聲。

顏寧寧看著她清澈的眼神和笑臉，一時間想罵也張不開嘴，只能嗯了一聲，走了過去。

“我正在打掃房間，不好意思有點亂啊……”

孫芳菲把顏寧寧迎進屋子。

顏寧寧隨手將房門一帶，卻故意虛掩，留出一道門縫。

就想著待會兒楚思能聽到，能跑到樓上來勸個架什么的。

然后往里走去，左右打量。

屋里其實并不像孫芳菲說的那樣，還是挺整潔的。

只是茶幾上，還放著一塊抹布。

孫芳菲這時趕緊把抹布拿起來，心情激動說：“顏警官，不好意思，我這里平時沒有客人，只有我和我室友的水杯，用我的可以嗎？我馬上洗干凈，用熱水洗……”

“不用，不用這么客氣，我不渴……”

顏寧寧滿心想撕了眼前的人，可是孫芳菲這么熱情，愣是搞得她半點脾氣都發不出。

反倒不由自主地，自己先多出了幾分莫名的慚愧。

“那個……”

顏寧寧坐下來，先試探地問了句，“你和楚思……認識嗎？”

“楚思？誰……啊？”

孫芳菲明顯無法把這個名字和楚思的樣子對上號。

畢竟每次她和楚思見面，都是“啊？原來是你？”、“又是你？”、“好巧，怎么還是你？”這樣的對話，壓根兒就沒正經互相認識過，包括剛才在樓梯間里交待小貓也一樣。

而且就算之前聽過這個名字，可她天天在醫院上班，醫院病房的“翻臺率”又高，誰會閑得無聊去記一個病人家屬的名字？就算長得再帥也毫無意義啊！

孫芳菲表情錯愕又茫然，目光無比清澈。

顏寧寧一看她這模樣，頓時不禁也明白了……

完了，原來我是個莎比……

對不起啊……

A市女神心中默默流淚道歉，然后趕忙擠出笑臉，說道：“就是你們醫院，不是出了點靈異事件嘛，我來了解一下。就是之前有個病人的兒子，他叫楚思，現在就住你樓下……”

“哦~~你說他啊？”

孫芳菲反應過來，頓時又露出很高興的笑臉，“我們不算認識吧，就是……見過幾面，不過剛才我把我養的貓，嗯……也不算我養的，算是我散養的一只流浪貓，交給他照顧了。”

“喵~”話音剛落下，那只小橘就從門外鉆了進來。

孫芳菲不由奇怪道：“咦？咪咪，你怎么回來了？”

她忙走過去，把貓抱了起來。

“喵~”小貓很粘人地靠在孫芳菲柔軟的懷里。

顏寧寧不由臉一沉，恨恨批判楚思道：“渣男，就是這樣，嘴上說負責，每次說話都像放屁！”

“啊？”孫芳菲奇怪地看向顏寧寧。

顏寧寧臉一紅，然后立馬就忍不住宣誓主權，對孫芳菲道：“其實我是楚思的女朋友，我不是來問你情況的，我是看到監控里……”

孫芳菲的表情，頓時就精彩了。

她滿眼驚詫，小聲道：“不是吧，你居然有男朋友了？”

“噓……先別告訴別人啊。”顏寧寧道。

孫芳菲忙偷笑似的，乖巧可人地點點頭。

顏寧寧又道：“不過反正來都來了，我還是問點什么吧，不然我回去不好交差……”

“問什么啊？”

孫芳菲好奇怪。

顏寧寧道：“我剛剛來之前，查了你的檔案，你是單親家庭長大是嗎？”

孫芳菲絲毫不懂，“查你檔案”到底意味著多大的權限。

只是看著顏寧寧這身制服，一下子就接受了對方的身份設定，說道：“哇，你們連這個都知道？不過……也沒什么好說的吧？”

“隨便說說嘛。”顏寧寧道，“把你從小到大，大概的情況講一講就好了。”

“嗯……那好吧。”

孫芳菲坐下來，摸著小貓，緩緩講起了她的故事。

“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媽就生病去世了。我爸平時也不管我，經常見不到人，我姑媽看我可憐，就把我帶她家去了。我小時候，就在我姑媽家里長大。我姑父不是太喜歡我，經常會罵我，還有我姑媽家里的兩個弟弟也一樣。

我那個時候就很怕被趕出去，所以很小開始就幫他們洗洗衣服，打掃家里的衛生。我弟弟小時候不懂事，老是讓我回自己家。他們越這么說，我就怕得越厲害。我記得有次他們在我的飯里面放了好大的一塊鹽，我沒注意吃進嘴里，想吐又不敢吐，就咽下去了，也不敢說。”

“你一點都不反抗，他們不是把你欺負得更厲害了？”

“反抗什么呢？其實他們也沒錯吧……”

孫芳菲依然臉上掛著恬靜的笑容，“我姑媽家的條件其實也一般，如果不是收留我，我兩個弟弟一定能過得更好，我兩個弟弟討厭我，也是應該的。

但其實我姑媽和姑父對我都挺好的，只是嘴上嫌棄我，但從來也沒有讓我挨過餓。就是后來我初中畢業，想繼續上高中，我姑媽和姑父那段時間對我稍微兇了點。

他們想讓我去工廠打工，我不肯，還偷偷背著他們，每天去錄取我的那所高中，去找學校的校長。我求著校長，能不能讓我免學費上學，等以后有錢了再補學費。

校長一開始不肯，后來我一連去了十三天，他才心軟了，讓我免費上了高中。

我姑媽和姑父看我上了學，也就沒辦法了。

不過他們還得給我生活費。

我弟弟住學校，每個月的生活費是三百塊錢。我姑媽就給我一百五，我就每個月都買蘿卜條和老干媽配飯吃，就這樣吃了三年……”

孫芳菲語氣平和，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淡淡地回憶著自己的往昔。

顏寧寧卻完完全全地聽傻了。

她呆呆地看著面前這個除了胸之外，全身哪里都纖瘦無比的女孩子，看著她弱不禁風的模樣，心里恨不能抽自己倆嘴巴子。

我差點對她做了什么啊……

我真該死啊……！

顏寧寧鼻子禁不住地發酸，眼里已經有一層薄薄的水霧冒了出來。

孫芳菲沒注意到，只是低著頭繼續講。

“我的高中同桌特別嫌棄我，因為每次學校要買資料，我都買不起，上課要借她的。她老是說，你這么窮，干脆就別讀好了。我說我也不想這么窮，可是我沒辦法啊，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后來她煩了，就干脆每次都買兩份資料，送我一份。我就這樣，蹭了她三年。”

“她真好……”顏寧寧眼眶含淚，哽咽道。

“是啊……”

孫芳菲眼里含著笑，恬淡地說道，“我從小到大，遇到的都是好人，所以從來也沒覺得苦。后來上了大學，生活壓力就更小了，學校有貸款，還有勤工儉學的機會。不過可惜我成績一般般，只拿過一次獎學金，可總比上高中的時候好多了，偶爾還能吃到肉。”

“嗯……”顏寧寧捂住嘴，眼淚就嘩嘩地下來了。

“顏警官，你別這樣……我真的沒什么的。”孫芳菲嚇了一跳，趕緊起身，去衛生間拿了條毛巾過來，溫柔地遞給她，“這是我擦臉的毛巾，剛剛洗過的。”

“謝謝。”顏寧寧接過毛巾，可剛把毛巾捂在臉上，卻突然就哭得更傷心了。

“顏警官……”

“嗚嗚嗚嗚，對不起，對不起啊……”

孫芳菲滿臉疑惑：“對不起……什么啊？”

顏寧寧卻只是哭，哭了好一會兒，才把眼淚鼻涕都擦到孫芳菲的毛巾上去，坦白道：“其實我今天是想來找你麻煩的，我還當你要搶我男朋友，我真的好壞啊……”

“啊……？”

孫芳菲頓時就懵逼了，而且滿心的莫名其妙，可她還是輕拍顏寧寧的后背，小聲安慰，“好啦，好啦，沒事的，你只是今天心情不好而已，沒什么的，你也沒傷害到我什么啊……”

“嗚嗚嗚，我有啊，我太壞了……”

顏寧寧堅持認錯。

孫芳菲無語了，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哄這個800萬粉絲的大網紅。

畢竟誰能想到，顏警官私底下精神這么脆弱……

兩個人安靜半晌。

等了好幾分鐘，顏寧寧總算又穩定了情緒。

她紅著眼，問孫芳菲：“那你接下來，打算做什么啊？”

“我？馬上就搬家了啊！”

孫芳菲見顏寧寧不發癲了，心里松了口氣，又露出笑臉，帶著幾分憧憬地說，“這星期是我最后一周在醫院實習，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休息。等實習完，我就畢業了。然后回學校拿了畢業證，我就回老家找工作了。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再去別的地方找。”

要走了？

顏寧寧一聽這話，郁結的心情，一下子就松了開來。

她頓時破涕為笑，然后腦子一抽，脫口而出來了句：“你要是實在找不到工作，我幫你找吧。我可以找我爸爸媽媽，幫你找人說說情的。”

話音落下，孫芳菲明顯愣住。

顏寧寧自己也愣住了。

心里狂抽自己大嘴巴子。

顏寧寧！你在說什么！？

你聽聽你到底說了些什么？！

可是好在，孫芳菲拒絕了。

“不用了，怪不好意思的。而且欠你這么大的人情，以后都不知道該怎么還。”

孫芳菲目光感激地看著顏寧寧，明亮的眸子里，滿是光明，“以前我還小，只能靠別人。但現在，我這一路都走過來了，我已經可以靠自己了。”

顏寧寧微微張嘴，目光悲憫又崇敬。

孫芳菲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不知是觸動了她內心的哪一根弦。

顏寧寧剛憋回去的眼淚，一下子又泉涌似的流出來。

她淚如雨下，一把緊緊抱住孫芳菲和貓，失聲痛哭。

“菲菲，楚思那個渣男，他根本配不上你！”

“你一定要幸福啊，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