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點出頭，美佳優品的辦公區里，幾十號員工忙成一片。

因為照例開了一早上的會，大家幾乎什么正事都沒做，而待會兒晚上七點一到，公司就要請主播過來直播帶貨，所以美佳優品真正的工作時段，就是在午飯后到晚飯前這段時間。

不過楚思對此早已習以為常，而且毫不在意。

反正準備選品、清點庫存、聯系廠家和物流之類的事情，全都用不著他這個售后混子來干。

于是他閑庭信步走進公司大門時，下午回來上班的狀態，就跟狂街一樣輕松。

“讓讓。”

進門的時候，正巧一個工人師傅，迎面扛著個伸縮梯從公司里走出來。

楚思錯身讓開，在一片嘈雜聲中，走回到自己的工位。

坐下后隨口問張超道：“超哥，公司里燈壞啦？”

“不是~”

張超很有律動感地rap著，搖頭晃腦地回答，“大樓物業說，監控壞了~”

“監控？”

楚思不禁抬起頭，左右找了找攝像頭的位置。

與此同時，府前路38號二樓A市搜神任務指揮中心內，巨大的監控屏幕上，楚思的正臉和側臉特寫也跟著他的動作，在實時轉動，每一根眼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樣，這小帥哥，細皮嫩肉的，不為難你吧？”

王永正指著屏幕上的楚思，微笑問顏寧寧道。

原本忐忑不安的顏寧寧，這時看著屏幕上的優質小鮮肉，嘴角根本壓不住，她眼里帶著幾分嬌羞和竊喜，小聲問道：“首長，為什么讓我去啊？”

“你說呢？”王永正用看透一切的目光，看著顏寧寧反問

顏寧寧頓時俏臉一紅，習慣性地嬌聲道：“哎呀~人家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再說這樣安排，也太那個了，我明明是來工作的，怎么又……”她滿臉扭扭捏捏，耳根發紅，輕輕跺腳，一時間又驚又喜，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此時內心復雜的情緒。

王永正卻很淡定，緩緩說道：“孩子，我勸你，還是先不要想太多。我們這次的任務，保密級別很高，這個年輕人，只是我們的觀察目標之一。我們呢，也沒有要求你過分深入地去了解他的情況，只是希望你能通過日常的一切正常接觸，來嘗試著掌握一些證據。

但如果他并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你也不用失望，就當是順便交個朋友。只要你自己不上趕著讓他占你便宜，那也不算虧，是不是？至于你們兩個人，到底要不要在這個過程中，有進一步的關系上的發展，那完全取決于你自己。

我們指揮中心，還有你自己的單位，作為你半個娘家人吧，我們首先尊重你自己的選擇。一句話，任務歸任務，生活歸生活，你自己掌握好這個度。有結果最好，沒結果也不強求。另外還有一點，就是千萬注意保密。明白嗎？”

顏寧寧看著屏幕上的楚思，內心自然是一點都不抗拒。

她也早到了該談戀愛的年紀了。上學的時候她就想談，但現在的男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膽子越來越小，搞得她莫名其妙單身到現在。而最近半年她走紅網絡后，追求她的人確實多了，可她又挑花了眼，這個也看不上，那個也覺得不適合。

直到此時此刻……

果然還是有單位好啊！

還負責分對象。

她真的，想哭死。

本來今天中午從局領導那邊接到消息，顏寧寧還各種老電影上腦，以為是有什么臥底任務，需要她去出賣色相，犧牲身體。但沒想到啊……還真是讓她出賣色相！

更想不到的是，居然還是雙向的！

“嗯……”

顏寧寧羞澀地輕輕點頭，然后停頓兩秒，又問，“不過領導啊，那我怎么去接觸他啊？我也不會跟蹤、刑偵的那一套，我不是正經警官學院學出來的……”

“呵呵，沒事，這個方法不重要……”

王永正一笑，“你完全可以大方一點，上去直接接觸嘛。”

“啊？直接接觸？”

顏寧寧瞬間對這個充滿歧義的詞，莫名產生了額外的聯想。

腦子里一下子涌入好多馬賽克，臉頰泛紅，滿眼水光。

還微微咽了口口水。

“你怎么了？”王永正看著眼角含春的小姑娘，疑惑地問道。

“沒……那我去準備一下。”

顏寧寧低頭就跑，落荒而逃。

……

“嗚~~~”

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顯示15點18分，摸魚摸了半個下午的楚思，終于刷某乎也刷累了。看來看去，不是爛大街的故事，就是各路人馬圍繞一些無聊的問題在評論區撕逼。

當然好東西也不是沒有，可是楚思不愛看。

他就喜歡看人撕逼。

所以看累了，就得站起來休息一下，這樣待會兒才能繼續接著看。

楚思站起身長長伸了個懶腰，然后拿起他的杯子，穿過長長的辦公區，朝茶水間走去。

此時整個公司，就像打仗一樣熱鬧。

“先生，我這邊首先向您表示抱歉，但是您如果使用過的話，是不能退貨的……”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昨天十三號貨架空著，是因為貨剛剛拉出去，我們馬上要補貨上去的！你現在又把別的貨放到貨架上，庫管那邊都給你搞懵逼了！我踏馬這邊帳都算不清了！”

“市場部市場部！那個叫什么的網紅老師，人到底什么時候到，讓他抓緊過來啊！”

楚思一路走過，突然被一只手拽過去，卻是張子健那胖子，一臉焦急道：“思思，我們的網紅老師玩失蹤了，江湖救急，你快來幫個忙！只賣藝不賣身！”

楚思笑道：“那有賣身的機會，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公司能給我開多少錢？”

“別開玩笑了，說認真的呢。”

張子健拉著楚思要走。

可公司外面，一個畫著濃妝的年輕人，這時卻帶著幾個助理，悠悠然地晃了進來。

“嗯？”

那走精致小美麗路線的網紅，一見到張子健，就露出了疑惑又不爽的表情，再一張嘴，連聲音都有點雌雄莫辯，細聲細氣地問道，“張經理，不是說了，今晚我solo全場的嗎？”

“哦~~不是不是！”

張子健見正主來了，趕忙松開楚思，對坐擁800萬某平臺粉絲的網紅哥哥姐討好地笑道，“這是我們公司的員工……來來來，那個誰！媞芙妮老師來了！快來給老師化妝！”

“哼~不用了，我自己帶人了。”

媞芙妮哥哥斜眼瞥了楚思帶著，帶著明顯的防備，朝公司里面走去。

楚思轉頭看著他的身姿，不由笑著對前臺小姐姐道：“我草，這哥們兒真人也這么妖嬈？我一直以為是人設呢。”

“嘻嘻，裝久容易入戲，不知不覺就當真了嘛，也是敬業的表現啊。”前臺小姐姐笑得甜甜的，又說，“不過說實話，我覺得還是你這個風格我比較喜歡，都屬于小白臉行列，你看著就清爽多了。我看要不你干脆留在我們公司當模特吧，請你比請那些網紅合算多了。”

“算了吧，我又沒粉絲，沒流量的。”

楚思謙虛謹慎，走進了茶水間。

茶水間這時一個人都沒有。

他走到飲水機前，彎腰蓄水。

礦泉水正嘩啦啦一點點灌滿杯子，忽然間，身后卻卡啦一響。

楚思扭頭一看，竟是宋佳倩把門給帶上了。

“宋總，您關門干嘛？”

楚思狠狠一愣，心里已然爆了粗口。

宋佳倩卻并沒有回答，而是拉著臉，眼神不善地問道：“楚思，怎么樣，你想清楚了沒有？晚上要不要跟我回家？”

“宋總，你別這樣啊……”

楚思露出一臉苦笑，“強扭的瓜不甜，我們不合適的，我還是個年幼的零零后啊。”

“零零后怎么了？”

宋佳倩真的脾氣夠差，只聽楚思一句話，頓時就像極了貓被踩到尾巴，整個人都仿佛炸毛起來，沖楚思厲聲呵斥，“我難道很老嗎！我也是九零后！我今年周歲也不到三十歲！”

“好好好，您不老，我也沒說您老……”楚思低著頭，連連附和，卻連看都不敢去看宋佳倩那大臉盤子，只是繼續推脫，“但是見家長真的不行啊。我都說了，我有女朋友的，這要是去冒充您男朋友，您家里萬一當真了，以后我是一萬張嘴都說不清楚。”

宋佳倩眉頭一皺，沒好氣道：“那你們分手不就行了？再說你女朋友能給你什么啊？你跟我在一起，我爸是美佳優品的股東，相當于以后這家公司也是你的。

我下午給你們學校輔導員打過電話，想直接把你簽下來，你們輔導員都高興壞了。你知不知道我們美佳優品，現在是整個行業排名前五的頭部品牌？A市領導都要給我們面子的！

你這個專業的學生，我們美佳優品從來就沒招過人，你只要留下來，下一步我就能給你提拔成公司中層，將來等公司上市，你能拿期權的！這些你女朋友能給你嗎？

你女朋友是家里有我們這么大的公司，還是她能給你什么啊？你家里明明這么困難，你還談女朋友，你對得起你媽嗎？”

“我特？”

楚思被宋佳倩這個不講道理的邏輯五連彎大漂移，生生給漂呆住了。

請問宋阿姨，您到底是怎么從公司更牛逼，拐到我對不起我媽上面的？

這道德綁架玩得，少說也有十幾年功力了吧？

著實神鬼莫測……

“楚思，你再想想清楚吧。”

宋佳倩看著楚思發呆的樣子，還當是自己威脅到位了，語氣又稍稍緩和下來幾分，“以你的背景，畢業后想過得有多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你也別覺得自己長得還行就一定能混得好，我實話告訴你，長得好看的人，這社會上多了去了。但是能出人頭地的，也就只有你能看到的那幾個。

其他的不是在會所上班，就是在外面當苦力，整天風吹日曬的，根本賺不到幾個錢。你要知道，等你出了我們公司大門，就不會再有人像我這樣，給你提供這么好的機會和平臺了。”

“宋總啊……”

楚思實在忍不住了，直起腰來，問道，“你這樣，是不是有點霸道啊？”

“我霸道？”宋佳倩眼睛一瞪，“我這樣就霸道了？楚思，我可跟你說，我霸道的一面，你還沒見過呢。你信不信，我可以讓你拿不到畢業證？”

“我不信。”楚思好笑道，“我最多現在就離職，去找別的實習單位給我開實習證明。”

“呵！”

宋佳倩輕蔑地冷笑一聲，“你還能找誰去？你們學校是跟我們公司簽了實習合約的，除了我們公司能給你開實習證明，還有誰能給你開？就算你開了，我敢保證，那也沒用！”

“是嗎？”楚思不禁也笑了，“宋總，要不要打個賭？”

“賭什么？”宋佳倩的臉，直接就黑了下去。

可不等楚思說話，茶水間外面，就有人哐哐哐敲起了門。

“楚思！楚思！快出來啊！有人找你啊！”

張子健興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宋佳倩眉頭緊皺，沒好氣地咆哮道：“我在跟楚思說事！有事等下再說！”

屋外面，張子健先是被宋佳倩吼得一頓，但隨即馬上又更大聲地喊道：“宋總！是顏寧寧來了！顏寧寧警官找楚思有事，人就在我身邊呢，你先開門啊！”

顏寧寧？

宋佳倩明顯臉色一變，又是驚訝，又是難以置信。

這本市今年的第一大流量，來找楚思干嘛？

但不等她反應過來，楚思就已經快步走上去，直接打開了反鎖的房門。

茶水間外，此時公司一半的人，都圍在外頭。

幾十雙眼睛，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地看著里面的兩人。

人群的最前排，赫然站著一個身穿制服的甜美姑娘。

一點都不英姿颯爽，卻是說不出的可愛嬌俏。

楚思見狀，立馬解釋：“門不是我鎖，我只是進來倒杯水！”

直接把宋佳倩架在了火堆上。

宋佳倩被楚思這么突然襲擊一下，腦子根本轉不過來。

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笨嘴拙舌地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尷尬幾秒后，卻突然惱羞成怒，索性“真性情”地沖門外的人尖叫道：“圍在這里干嘛？都不用工作的嗎？是不是有病啊！”

張子健一大群人，包括跑來看頂流的媞芙妮哥哥，頓時被宋佳倩吼得鴉雀無聲。

好在顏寧寧不用怕她，細聲細氣道：“對不起啊，打擾你們工作，我找楚思有點事，我馬上就走……”

她伸出手，很自然地牽住楚思，把他從茶水間里拉了出去。

在一大群人的圍觀下，楚思被顏寧寧拉到公司外面的走廊。

顏寧寧一臉羞澀地近距離看著楚思，小聲對他說道：“楚思，我們單位說，讓我和你做個對接，就是關于醫院那個事情的，你有什么情況，以后可以直接聯系我。然后……一會兒等你下班，我們再一起去醫院看一下你媽媽，你應該有空的吧？”

楚思轉頭看看公司。

公司門口，一大群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吹起了口哨。

楚思不由笑道：“嗯，有空。”

“那好。”

顏寧寧很溫柔地說道，“你先回去上班吧，我就在這里等你下班，我哪兒也不去。”

楚思面對面看著，眼前如天上的云彩那么純潔和美好的小姐姐。

大樓外傍晚的光，打在她白里透紅的臉上。

楚思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