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大廈有一百多層高，吃飯的地方，全都在三到五層，密密麻麻，分布著大大小小可能有上百家各式各樣的中式和西式餐館，甚至連開封菜和金拱門都各擠進去了一家。

楚思沒和郭懷群客氣，直接領著他，去了四樓一家張子健平時經常帶他去的中餐館，這家館子價位相對來說不高也不低，中午偶爾奢侈一下，點幾個菜的開銷，張胖子還是勉強能承受的，用來接待客戶，也完全不掉價。所以第一次帶人在大廈內吃飯，這家店可以說是不二之選。而且最關鍵是，這家店的師傅做飯手藝還真不錯，很合楚思自己的口味。

到了店里，楚思熟門熟路找了個空位置坐下，然后喊來服務員，一邊問郭懷群的意見，一邊自己飛速點了三菜一湯，要了兩碗米飯。另外看郭懷群穿著單位的制服，中午也不方便喝酒，飲料就要了從小喝到大的椰汁。點完菜后，服務員匆匆離去，然后不到半分鐘，經理就送上來一壺熱茶，還笑瞇瞇地替兩個人把茶倒好。

等人一走，楚思端起茶來就喝，還笑著調侃郭懷群道：“還是有編制的牛逼啊，我平時跟我們經理過來，上菜都要老半天，這茶我還是第一次喝呢。”

郭懷群嘿嘿嘿笑了笑，說道：“那你要是有需要，我跟這家店的人打聲招呼，以后你每次過來，都優先給你泡杯茶。”

“不至于啊，領導?！背剂ⅠR擺手，“我在這里也待不了幾天了，七月十號就實習結束，然后回學校拿畢業證了。紫金大廈這邊，估計以后都不會再來了。”

“是嗎？”郭懷群好像又聽到了什么重要情報，眼睛明顯一亮，又忙道，“那你畢業后，打算做什么??？工作找下來了嗎？”

“開什么玩笑，現在工作哪兒那么好找?！?

楚思很由衷地笑道，“我們學校這個專業的，聽說上一屆和上上屆的學長，現在大部分都還是無業游民，一窩子的社會閑散人員呢。我聽我們班同學說，不少學長都已經轉行去送外賣和送快遞了，滴滴都跑不起！想跑滴滴，還得先有輛車是不是？

等再過幾年，搞不好還要跟那種無人駕駛的出租車搶生意。臥尼瑪那些電車，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價格比人工駕駛的還便宜。這競爭力，我們區區血肉之軀，怎么跟這群機器人搞啊？”

郭懷群聽得好笑，不由咧嘴道：“那你就沒什么規劃？”

“規劃……”楚思想了想，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哦……”

郭懷群也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那我有個建議，你想不想聽一下？”

“什么？”

“就是我們單位，每年也都招人。我看你真挺不錯的，要不要來我們這邊試試？”

“啊？”楚思有點茫然。

幾個意思？

叫我去當警察？

郭懷群察言觀色，趕緊補充：“當然了，考試肯定是要考的，國家正規考試的過程，是免不了的。不過要是一次兩次考不上，你也不用著急，我們還有輔警考試的途徑，這是我們內部可以自己掌握的。輔警的待遇也不錯，屬于是比較正式的合同工了，五險一金什么的都有，而且多做兩年，內部偶爾也會有輔警轉正的考試……”

楚思頓時聽得就有點動心了。

超能力好是好，甚至今天剛剛試驗過，確實也可以當飯吃。

但是……

但是……

試問現在的年輕人，哪個不想有個編制？

更不用說還是編制中牛逼序列極其靠前的警察編制。

聽說工資都比同級別的高不少。

而且制服穿在身上辣么帥，就算不動用超能力，也能到處無形裝逼。

總好過萬一哪天超能力暴露了，被人抓去切片研究了要強吧？

“我想想啊，我想想……”

楚思還是年輕，一遇上能占便宜的事情，就憋不住地喜笑顏開，被逗得跟翹嘴似的。

郭懷群一見魚兒上鉤，趕緊又加碼道：“我們單位現在年輕女孩子也多，真是各個青春活力，漂亮得很。顏寧寧你知道吧，才比你大一歲，你要是明年進來，我今天就大膽拍板，不論怎么樣，我都幫你牽個線。能不能成看你自己，但機會我一定給你創造，怎么樣？”

“顏寧寧??？”楚思眼珠子都亮了。

A市著名交通風景線，可可愛愛，連某乎上都經常刷到。

絕對屬于本市頂流了……

但是！

“這么好的事，能輪得到我？”楚思一下子就冷靜下來，笑臉一收，警惕地問郭懷群，“領導，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陰謀？”

“??？”郭懷群心頭一跳，想起剛剛一個多小時前，A市搜神任務指揮部那位從上面下來的王隊，滿臉嚴肅地跟他強調楚思的潛在危險性的樣子，看著楚思拉下臉的一瞬間，精神就陡然緊張起來。他和王隊他們不一樣，他可是親眼目睹過楚思的“神通”的！

“哈哈……哈哈哈……”郭懷群趕緊先笑幾聲，緩和一下氣氛，然后腦子飛轉，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自我感覺兇險至極地圓謊道，“對，確實是有點企圖……

其實我也是受領導所托，我們領導說了，關于顏寧寧同志，現在社會上對她不好的聲音太多了，讓我們系統內的廣大戰友，趕緊先給她物色一個合適的男同志，把關系確立下來，堵住悠悠眾口，不要讓這個輿論風氣繼續惡化下去。

我這也是沒辦法，身邊認識的單身漢，不是年紀太大，就是歪瓜裂棗，或者是年紀太大的歪瓜裂棗，也就你……楚先生啊，你看你，年紀也合適，外形條件上，和我們小顏警花也相當般配，把你提名上去，我們領導肯定不會說我亂來。

那要是成了呢，是不是，我也勉強能算你倆一媒人。當然啦，這些事情，都是建立在你到我們單位來工作的這個前提基礎上……”

郭懷群邊說邊注意著楚思臉色的變化。

這時服務員端來一個托盤，把三菜一湯擺好，還另外送了一個熱菜和一個水果拼盤，輕聲細語道：“兩位的菜上齊了?！?

“謝謝?！背己凸鶓讶寒惪谕?。

說完相視一笑。

楚思端起米飯，雖然不餓，也先夾一塊蔥爆牛肉塞進嘴里，對郭懷群道：“領導啊，找工作的事情，我還是等畢業了再說吧。我在這里上班一整年了，全年都沒休息日，我想先休息一個月，放松一下心情。”

“對，對?！?

郭懷群忙點頭道，“一年都沒休息日，是該好好休息一下，工作的事情不著急，反正我們這邊的大門，永遠對你敞開。不過你這個實習單位，也是過分了點，怎么能這樣……”

楚思沒接這個話茬，背后說人壞話，不是他的風格。

他一般都喜歡直接在背后下手，做完壞事后，一問一個不吱聲。

不然光踏馬打嘴炮有什么意思？

而且相比起實習沒休息日，他現在還是更警惕郭懷群。

楚思隱隱覺得，自己應該是被狠狠地盯上了。

他笑著試探道：“領導啊，咱倆非親非故的，你今天來找我，一坐下來就先給我介紹工作，又給我介紹女神，你這樣搞得我有點慌啊。那啥工業園搞詐騙，下餌料都沒這么猛吧？”

郭懷群聽得，一瞬間又差點冒出白毛汗來。

拿杯子的手無意識地微微使了一下勁，笑容略微不自然道：“不是，不是，你誤會了……是我的錯，我沒說清楚啊，我今天來，其實是想再跟你確認點情況。就是，我們根據監控啊，發現你的整體面貌，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我們上級有個單位，想讓我再過來問問你，就是前天晚上，或者差不多那段時間里，你有沒有遇上什么特別的事情……”

“觸電啊?！背己芩斓溃澳銈儾皇嵌贾懒藛?？”

“那別的什么的呢？”郭懷群明知故問，還是硬著頭皮要問。

楚思看著郭懷群的眼睛，也同樣觀察著他，卻比郭懷群要從容得多，心說萬一要被切片，哥們兒還有一招天蠶解體跑路大法，大不了去亞馬孫叢林解放第三世界……

“什么別的啊，沒有啊，有的話，那我不昨天就告訴你了？”

楚思笑著回答。

郭懷群也咧咧嘴，嘆道：“唉，其實我也知道，你這邊肯定問不出什么線索，我就是來例行公事地問一下。沒有太打擾到你吧？”

“哇，太客氣了……”楚思笑道，“您是下班時間過來的，還請我吃飯。我真是巴不得，您天天像這樣來來打擾我好吧。”

郭懷群好想馬上說：沒問題??！

但出于任務的嚴肅和重要性，他還是先把這話咽了回去。

就算真要這么做，那也得先請示上面后再做……

“哈哈，那我得看看，我們這個經費能不能爭取下來。這邊的東西，做得確實不錯，比我們食堂還好點。天天下館子的日子，我也想過啊?！?

郭懷群用開玩笑的語氣，把這個話題圓了過去。

隨后的半個多小時，兩個人就很默契地，降低了對話的頻率。

雙雙埋頭干飯，把桌上的東西吃了個干干凈凈。

楚思摸摸肚子，打了個飽嗝，端起茶來，小啜一口，滿意道：“舒服。”

郭懷群也吐出一口氣，笑道：“年紀大了，胃口沒年輕時那么好了，真羨慕你們啊，年紀輕，這么能吃?！?

楚思卻是大腦缺氧，這時隨口跑出一句：“我無所謂，我一天不吃也沒關系。”

“嗯？”郭懷群奇怪一聲。

楚思反應過來，急忙找補：“不是，不是，我是說有的時候忙起來……你懂的。”

“哦……”郭懷群忙一臉恍然，連連點頭笑道，“是是是，是這么回事，一忙起來就忘了吃飯，有時候一忙就是一整天。”

“對對對?！?

“哈哈哈。”

兩人各懷鬼胎，互相裝傻。

又過了片刻，楚思見時間也不早了，就提出要先上樓午休。

郭懷群忙叫來服務員買了單，順帶要了發票。

但等服務員去開票的間隙，郭懷群又忽然問楚思：“楚先生，我剛才上去找你的時候，你的領導是不是在跟你吵架??？”

“哦，不算吧。”楚思笑道，“就是這事怎么說呢，怪不好意思的……”

“怎么回事？不方便講嗎？”

“也不是，就是我們這個女領導，好像是年紀大了，有點著急。她好像對我有點莫名其妙的意思，不過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我看不會，這些年這樣的女的，越來越多的，搞不清狀況?！惫鶓讶好Φ溃澳阋怯惺裁绰闊枰規兔Φ目梢灾闭f。”

“應該不用。”

楚思心里其實是想找郭懷群幫忙的，不過又覺得不太合適，就客氣了一下，“反正我再過不到一個月就畢業了，用不著把事情鬧大，再忍個幾天，熬一熬就過去了。”

“行……”郭懷群輕輕點頭。

沒一會兒，服務員拿了發票過來。

郭懷群拿了票據收好，便和楚思起身，朝大樓的樓梯口走去。

到了樓梯口，楚思要坐電梯上樓。

郭懷群則坐扶梯下去。

楚思站在扶梯旁，和郭懷群揮手道別，一直將他目送到二樓，才轉身朝電梯走去。

郭懷群下了樓，匆匆從大廈側門走出去。

不一會兒，他頂著大太陽，滿頭是汗地坐進一輛車里。

車門碰的一關，車內擺放著幾臺監控設備。

一名同事馬上問道：“他是不是發現了？”

郭懷群點點頭，說道：“這個年輕人，非常機警，還會反過來套我的話?！?

“這樣就對了。”

副駕駛座上，王隊轉過頭來，笑瞇瞇道：“就是要讓他發現，反正你昨天都已經跟他攤牌了，再藏著掖著，還有用嗎？我們就是要給他施加這樣的壓力，看他什么時候能主動暴露出來?！?

郭懷群輕輕嗯了一聲。

A市的搜神任務指揮部，昨晚上才剛成立，今天早上就正式拉起了隊伍。他因為正面接觸過楚思，又熟悉A市本地的情況，所以不算意外，也在抽調名單之中。

目前據他所知，上頭對這個任務的重視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他之前的判斷。

用王永正早上全隊會議上說的話就是：

本次任務的結果，可能關乎全人類未來發展格局，也關乎國家發展安全和社會全局的穩定。對過去全人類對自然和社會的認識，具有顛覆性的影響。

不過也對。

踏馬的超能力啊。

都推翻唯物論了。

“被發現不是問題，問題是天師接下來的行為方向會往哪里去，是他的具體能力，接下來還會對社會產生什么樣的影響。

我們得盡快想辦法，摸清他能力的界限在哪里，到底是以破壞為主，還是其他方向。只有搞清楚這些基本的東西，我們才能詳細制定，跟他建立通話的方式?！?

王永正繼續緩緩說著。

郭懷群也點頭記著，說道：“但我們經常面對面直接找他，也根本掏不出話來吧？”

“廢話?！?

王永正道，“我一開始就沒指望你能問出什么，因為天師一開始就明顯不想說。你頂多算是我投石問路的那塊石頭，在搞清所有他的秘密之前，我還會扔出很多塊別的石頭。”

郭懷群聽著王永正的大白話，情緒陡然一沉。

王永正卻沒停下，還在說：“剛才楚思說的，那個騷擾他的公司領導，你去解決一下。以后你的工作，就是專門替天師，解決這種莫名其妙的麻煩，我會向上面申請，給你進一步的權限，可以跟我們自身系統之外的其他部門機構，更方便地協調?！?

郭懷群聞言，頓時又大喜過望。

好呀！

這是要升官吶??？

“然后保密這些話，我就不多說了，你自己明白就行。”

王永正淡淡叮囑。

郭懷群趕忙表態：“領導放心，我保證嚴守秘密！嚴格完成組織交代的任務！”

“嗯?！蓖跤勒c點頭。

這時車子一停，郭懷群就很識趣地下去了。

車子停在路邊，王永正又拿起電話，不知道給誰撥了過去。

“我是王永正，找你們領導……”

“我是王永正，你是XXX吧？想找你們單位借個人?！?

“顏寧寧同志，讓她今天下午兩點半，到府前路三十八號二樓報到?！?

“對，今天早上剛成立的那個?！?

“對，是絕密機構，跟國安部門合署辦公?！?

“知道就行，不要多問，更不要對外面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