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知道了，好……”

金晶打著電話，左手拿著一杯冰美式，高跟鞋哐哐作響，隨著人流走進紫金大廈的前門。早上八點出頭，昨晚上幾乎通宵的她，即便妝化得再精致，臉上也無法掩飾地透露出濃濃的疲憊。畢竟29歲的“高齡”了，熬夜這種事，她真的已經有點感到力不從心。

尤其，她還是熬夜趕工作……

那些傻逼實習生干的活啊，真的做了還不如別做。耽誤時間不說，還每回都需要她這個萬年中層來擦屁股。還不如一開始就交給她，或許她還能輕松些。

但是沒辦法，誰叫公司的高層也是傻逼。

大傻逼招小傻逼，最后痛苦全落到她這種中流砥柱身上。要不是老板還算精明，知道誰才是真正做事的，每年錢都給得足夠多，她真的早就跳槽去別家了。

“唉……”

她嘆著氣，走過一樓長長的前臺。

然后刷了門卡，拐進了堪稱人山人海的電梯間。

這個點，正是大樓內幾十家公司上班打卡的高峰期。不少年輕人連早飯都來不及吃，就提著順路買來的早點，風風火火跑進大樓里來。

此時此刻，大樓8部電梯前，到處都充斥著豆漿油條或者牛奶咖啡的氣味，再混合上少數幾個老外身上那濃烈的香水和體味，金晶簡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吐槽還是該吐隔夜飯。

好在紫金大廈作為A市最高的地標建筑，大廈里的冷氣十足，總算勉勉強強，能把這種令人痛苦的體感減輕幾分。金晶微微皺眉，抬起提著冰美式的手放在鼻子前，一邊跟電話那頭的說自己在擠電梯，一會兒再跟他聯系，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個時候，3號電梯從樓上下來，門一開，一大群快要遲到的小年輕，就立馬蜂擁而入。

金晶自然知道，自己是擠不過這些小孩的。

所以看時間還充裕，她干脆就站著沒動。

不一會兒，二三十人進了3號電梯，金晶身邊一下子空曠下來幾分。

最主要幾個臭烘烘的阿三也離開了，她總算微微喘了口氣。身旁也立馬就有女孩子說道：“哇，這些老外真的受不了啊，他們是不是夏天也不洗澡啊？”

“說不定真是啊，他們那么喜歡去泡夜店，回家那么晚，早上又要那么早過來，說不定就真的嫌麻煩不洗了。”另一個女孩子附和著，然后忽然又語氣一變，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對了，這邊中心醫院的事情，你聽說了沒？”

“什么事啊？”

“有個病人，好像癌癥晚期，痊愈了！”

“真的假的？謠言吧？”吐槽老外的女孩，立馬就精神了幾分。

連帶著，邊上不少人，也紛紛轉過頭來看向她倆。

金晶淡淡瞥那散布小道消息的女孩一眼，心里不以為意。癌癥這種世界性難題，真要是被中心醫院搞定了，肯定早就上新聞了。她篤定了這肯定是小孩子不懂事，聽風就是雨。

可這時那個女孩子，卻又繼續給出證據，略顯激動地說：“我也覺得不可能，但問題……是內部消息啊。我有個初中同學，現在就在中心醫院實習。

她們那層樓的人，全都已經知道了。昨天市里還有別的什么地方，來了一大堆領導，她說她們醫院的領導還專門去她們科室里說了，要讓她們保密。”

“保密了你怎么還會知道？”

“因為她們院長前腳剛走，她后腳就在我們同學群里說了啊！喏，你看，我這邊還有聊天記錄，真不是我胡說……”姑娘拿出手機，打開聊天記錄給自己的同事看。

她的同事低頭看著，不由慢慢瞪大了眼睛，“鬼扯的吧……”

“就是。”金晶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人群的另一邊，也有個人突然附和。

“哇，你們也知道啦？”

這一下子，電梯間里的其他人，立馬齊刷刷朝那搭腔的人看過去。

搭腔的年輕人滿臉興奮道：“我還以為是別人胡說的，我爸就在中心醫院上班，現在聽說醫院內部都要封口了。”

“怎么回事，什么情況啊？”

“癌癥都能搞定，A市中心醫院這不得漲粉一千萬了？”

“屁！真要治好癌癥晚期，漲一個億都算少的！”

人群忽然激情潮涌。

然而下一秒，那個搭腔的人，又給出了更加令人激動的解釋：“不是治好癌癥，好像是超自然現象，有個癌癥病人，莫名其妙就痊愈了，現在正在找原因呢。”

“哇~！”

這話題有夠攢勁，原本早上睡不醒的社畜們，立馬煥發出別樣的熱情，紛紛提問。

“什么超自然現象啊？”

“現在中心醫院還讓人去看病嗎？”

“你家里人親口跟你說的？”

電梯間里嗚嗚渣渣，金晶卻越聽越覺得荒唐，對這些年輕人們的好奇心只感到聒噪。

這時叮的一聲，她身后的5號電梯門打開。

電梯里空無一人，金晶想也不想，立馬就走了進去。

而跟她一樣干脆的，還有一個長得斯斯文文、白白嫩嫩，背著雙肩包的小孩。大齡都市麗人不禁略感心動，多看了那小孩一眼，還以為是樓里哪家公司找來的演員——在紫金大廈里辦公的，大部分都是文創或者流媒體行業的公司，每天進進出出的演員，還是比較多的。

就算是千萬級別的流量愛豆，也偶爾會在這里露面。

不過金晶當然也不會覺得自己有機會，說破天去，她也就只是個打工仔，甚至連“高級”這個前綴都配不上，那些年輕帥哥，才看不上她這種老阿姨呢。

可是，就在她緩緩往里走，心里又想著公司的工作，要斷絕情情愛愛的幻想，她的耳邊，又傳來一個很溫柔的聲音。

“金姐，早上好啊。”

那個平頭帥哥，明明長得跟小鮮肉似的家伙，居然對她露出了很陽光的笑容。

清爽不油膩，而且充滿青春活力。

這是誰家派來刺探我們公司機密的？

美男計嗎？

金晶一下子就警惕起來，問小鮮肉道：“早，你是……”

“我是市場部的實習生啊……”

楚思笑道，“金姐，你別跟我說，我都來了快一年了，馬上都要走了，你還沒記住我？”

“不是……！”金晶頓時說不出的倉皇，“我們公司里，什么時候有你這號實習生了？像你這么……有姿色的，我怎么可能沒印象，你當我瞎啊？”

“啊？”楚思愣是被金晶這么真誠的夸獎，弄得有點不太好意思，“金姐，不至于啊，姿色這種詞用在我身上，你都把我搞害羞了，大早上的別這樣。”

“哥們兒，你真的可以的。”邊上又有個多嘴的插話道，“我們公司正好要拍點產品照片，你要不要抽空來當模特兒？價錢可以談的。”

“是啊，小哥哥！你不要這么謙虛嘛！”

“你皮膚這么好，用的什么面膜啊，可以推薦一下嗎？”

轎廂里二十多號人，你一言、我一語，男男女女齊聲夸贊。

楚思低調做人好多年，實在頂不住這種氣氛。

幸好他們公司樓不高，就在8樓而已，也就這么幾句話的工夫，電梯門一開，楚思和金晶還有另外幾個人，第一波就走了出來。

楚思松了口氣，跟著金晶繼續往前走。

金晶不住地轉頭看他。

一直到兩個人一起走到“美佳優品”的公司前臺，金晶眼看著楚思打了卡，這才不由自主地張大嘴，表情驚恐地說道：“我真是瞎了眼，你真來我們公司一年了？”

“是啊。”楚思笑道，“市場部客服，張子健是我領導。”

“張子健這個家伙，金屋藏嬌嗎？”金晶越說越離譜。

楚思苦笑道：“金姐，你這樣我真頂不住了……”

話音剛落，外面又走進來一個實習生。實習生甩甩手上的水珠，表情驚艷地看楚思一眼，又看了看金晶，正抬腿要走，卻忽然被楚思喊住：“超哥！”

“嗯？”超哥轉過頭來，又仔細地端詳楚思兩眼。

猛然間，他驚恐叫道：“我草！楚思！你這幾天整容去了嗎？！”

“我就剃了個頭好吧！”楚思笑著大喊。

超哥高喊：“我不信！你就是去整容了！你居然把自己整成這么白的小白臉！踏馬的也不帶我一起去！說好的一起當個路人甲呢！你是不是想背著我自己一個人出道！”

超哥的喊聲，很快吸引來了公司里一大群人。

楚思分分鐘被包圍住，滿屋子人圍著他指指點點，各種整容拷問。

“拜托，別這樣啊，我就請假了五天而已，就算整容也得要恢復時間的吧？”

楚思好冤屈。

張超直接上手摸道：“誒，好像確實沒有墊東西，哇，你這皮膚絕了，到底發生什么了啊？”

“不知道啊。”楚思聳了聳肩，“有天一覺睡醒就這樣了。”

張超脫口而出，“你是夢里見到維納斯，喝她奶了？”

然后此話一出，立馬惹來四面八方的女同事們的口誅筆伐。

張超抵抗不住，趕緊落荒而逃。

而這時公司的傻逼總經理也走了進來。

圍著楚思的一大群人，終于一哄而散。

楚思也沒給傻逼總經理問他話的機會，低著頭，快步回到自己的工位坐下來。坐在他旁邊的張超，這時又探過頭來，小聲說道：“思思，你介意有個男朋友嗎？”

“滾，別逼我在快樂的時候弄死你。”楚思把背包放到腳邊，打開電腦。

“唉，可惜了，有緣無份……”張超繼續不三不四，然后停頓兩秒，忽然又道，“誒，對了，中心醫院那個事情，你聽說了沒？你不是說，你媽就在那邊住院嗎？”

楚思不禁身子微微一僵，轉過頭來，反問張超：“你也知道了？”

“什么叫我也知道啊？”張超好笑道，“踏馬的……現在全網都知道了好吧！有人把那個癌癥患者的病例，發到某乎上了！你別跟我說，你沒刷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