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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看人下菜

“你是不知道,他們一個個都是老精賊,在攸堂兄那賣乖,到了我這說什么都沒用,我問一句,他們能笑呵呵回八句,一句有用的都沒有。”

“只要攸堂兄不親自來,他們就全是廢話,一句準話都沒有,我連問他們為什么去灶房都問不出。”

蔡休惡狠狠地踢著小石子,把石子當成那些京官一腳踢出去。

李潯很平靜,說:“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人在飯菜里下毒。這些去過灶房的人自然不安,怕禍事沾到自己身上。”

“就算下毒的不是他們,也不能保證其他人不會因為種種原因栽贓陷害。”

“所以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什么也不說。”

蔡休心里知道李潯說的是對的,但他仍叫了一聲,“你怎么給他們說好話。”

在他心里,李潯是他們這邊的,給那些老精賊說好話,他有點別扭。

“這是最安全的做法,但也是最愚蠢的做法。”李潯表情十分平靜,像是沒察覺到蔡休的心思。

他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以不變來抵御萬變,以為自己一言不發就能保住清白,這是最愚蠢的做法,因為他們把自己擺在任人宰割的位置上。”

蔡休踢著小石子,沒有抬頭看自己的兄弟。

只是對方剛才說話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蔡休覺得自己離他很遠。

他咕噥一句:“那你幫我治他們。”

他嘀咕的很小聲,沒希望李潯聽到。

自己什么都沒做成,全都要靠李潯來幫忙……有點沒用。

右邊卻傳來聲音。

“好。”

……

……

李潯推開正院的門。

在他身后,蔡休昂首挺胸,白子興面無表情,王逸面色古怪,三雙眼睛一齊看著室內的五個人。

一個年輕郎君,三個蓄須的中年人,一個老翁,正悠游自在地喝茶,品評詩書,相處十分融洽。

“這個染字好,不換最妙。”一個人捋著胡須說。

“在下以為,如果把‘染綠’改成‘惹綠’會更有意趣。”另一人皺著眉頭。

“不妥不妥,不如改成‘吹綠’,更為靈動。”

見到蔡休幾個進來,他們不慌不忙,就像關懷子侄輩一般,笑著說,“你們在暑天里曬著,要不要喝點茶水?”

他們注意到李潯這個生面孔,笑問:“這位小郎君生得好俊,不知是哪家的子弟?”

李潯年歲輕,獨自站在最前面,在這幫老謀深算的京官眼里,這幾個年輕人就是小孩子胡鬧,還沒他們的兒子大,就想要審訊他們,這不是玩笑么?

他們對蔡攸的委派不置可否,但對這幾個小家伙,眼中的輕視幾乎要溢出來了。

李潯叫幾個粗使下人進來,把年歲最大的那個老翁架走,一直帶到院子中。

院子中已經提前擺好兩個椅子,一張雕花木桌,上面擺著茶具和茶點,還燃著香。

離桌椅兩米的距離,站著一排排下人,灶房幾個管事和廚子站在前面,后面是他們的徒弟兒女和燒火、打掃、切菜、洗菜的小工。

李潯請人坐下,帶到這些下仆面前。

問:“你們可知道他是誰,都做過什么?”

立刻就有人回答:“他來我們這找燒雞吃,說年紀大了經不得餓。是王婆婆帶他過來的。”

“我還給他拿了幾塊桂花糕。”

“還吃了李二嫂泡的酸梅飲子,上頭撒了碎冰。”

下人們七嘴八舌地說,很快把這老翁去灶房干的事補充完整。

又有管家的侄子在旁邊補充,“這是尚書省工部花崗司主事盧知易,今年五十有九,是我們表小姐的二叔的干弟弟。”

說了這么一會兒,這人老底盡被透光。

李潯聽在耳里,琢磨了一圈,這人是和張主事一樣的官職,不過權力要比張昌大上不少,因為花崗司是個肥缺。

他道:“原來是盧翁。”

雖然關系頗遠,但輩份上也算是蔡攸的長輩,能這樣趨前奉承,看來得利不小。

李潯說:“盧翁既然和蔡家有這樣的關系,又根本不挨著那菜,這完全足夠洗清老丈的嫌疑。我故意第一個帶走你,是因為相信盧主事對蔡家的心意。”

他的臉上掛著笑意,盧知易瞧在眼里,松了一口氣。

“衙內有什么吩咐,跟老拙說便是,老拙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潯打量著他布滿溝壑的臉,直到對方心里隱隱發毛,才拿起茶盞抿了一口:

“看你認得另外幾人,把他們的情況和我說一說。”

還是那張俊秀漂亮的臉,年輕的過分,但老翁不知怎么回事,不敢像面對蔡休他們幾個那樣放肆,把他當小兒糊弄。

盧知易搜刮著記憶,李潯這個名字之前聽說過么?到底是哪家權貴的子弟,能隨意指使蔡家的下仆,看著是蔡攸的心腹。

沒想出個所以然,他不敢再耽誤,恭恭敬敬地說:

“那臉長的像驢的,是范文觀。今年四十有二,任秘書丞,已經任職七年了,他有一子二女,最大的一個今年剛及冠,在縣衙辦差。晌午范文觀腹脹,想要去廚房找點巴豆灸一灸……”

“年輕的那個是王若,衢州常山人,他大父是王漢之,蔡公門客,熙寧六年的進士,歷知州府,和米芾交好。王若今歲十八,在太學讀書,他早食沒吃,去灶房要了六個包子……這就是他和我說的這些。”

……

“正院還有兩人,一個是徐非白,蔡公的外孫女婿,今年二十有四,有個女兒剛滿歲,蔭補承事郎,正在吏部那邊排隊任官。他喜歡喝酒……”

“還有一個叫薛采,是薛昂之子,十年前任職行事有差……他去灶房,說是給朋友拿吃的,要的很多,有炒蟹、櫻桃煎、百味羹、荔枝膏、冰雪涼水,還有的老拙沒有記住,還望衙內見諒。”

盧知易說的很詳細,不偏不倚,很公允,沒有絲毫評點的意思,也沒和李潯說覺得誰有問題。

只有一旁站著的管家侄子,在聽到炒蟹的時候,眼瞳深了下。

蔡休滿臉不可思議,怎么這些狗東西還看人下菜?

他問的時候就模棱兩可,什么也不說,到了李潯,一問就說了這么多東西。

憑什么?

他問的和李潯有什么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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