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喬遷宴(三)
- 大宋:從死囚到開國皇帝
- 李清炯
- 2177字
- 2024-07-01 18:40:00
他的身份至今只是個紙糊的皮子,內里毫無支撐。
無人幫他粉飾,一查就會知道,他生在杭州余杭縣某個村落,是個普通農戶之子,沒讀過書,也不識字。
看先前的態度,李潯相信,種彥崖和白子興這兩個人,背地里已經把他家里三代都查出來了。
聰明人習慣把事情想得很復雜。他賭的是這些人不認農戶之子的身份,會想的更多。
他在心里挨個過了一遍眼前這幾位的身份,挑選最佳人選。
蔡休說過幾次的零碎信息,在他心中拼湊起來。
王二出身臨川王氏,王安石,王安國,王雱都是他的同宗,一門三相讓王氏的門楣光彩璀璨,成為有名的望族。
王二長他三歲,今年已經及冠,年初娶妻,蔭恩了個登仕郎,被徽宗皇帝賜進士出身,開始踏入仕途。這是這時候大多數官宦子弟的出路,也是蔡休、白子興、王逸、種彥崖的未來。
以臨川王氏的權柄,登記一個戶籍而已,自然不在話下。
李潯考慮了兩秒,就在心中把他劃掉了。
無他,族親有權,但不是關系緊密的至親有權,人在沒有權力和地位的時候,托遠親做事不牢靠。
他得找個不大聰明,好糊弄的。
李潯將目光放到了蔡休和白子興身上。
蔡休正捧著烤羊腿站起來:“等回家問問我爹,看王二還有沒有姑姑或是表姑待字閨中,等我娶了你姑姑,你就是我侄子了哈哈哈。”
說完就跑了。
沒想到王二卻沒過來追他,他回頭張望。
李潯也抬起眼睛,看到王二對他妻子遞了個眼風。
王少夫人輕聲慢語說,“我回去同姑母好好說說,這混帳東西越發懶怠,現在更是連這種念頭都有,必得重罰?!?
蔡休想給自己辯解,“表姐千萬別放在心上,我之前還說要娶李……”潯的妹子,抬頭看到李潯似笑非笑的臉,一陣寒意在后背竄高,皮都繃起來。
“娶……娶妻之事實在不必著急,我決定先立業再成家!”
說完,他撓了撓后背,不知道自己剛才怎么心里發毛,李兄弟人多和善,他剛才居然有點怕他。
李潯又打量白子興,這人酒氣上臉,臉色通紅,正在激動拉著種彥崖說話,說下次要一起套麻袋把誰打一頓,居然還說他有墮先祖之名。
說著說著就站起身,叫下人給他麻袋,他和種彥崖要去套人,下人一臉為難說沒有隨身帶著。白子興居然記得李潯是房屋的主人,搖搖晃晃向他走過來,問他這個房主人要麻袋。
被種彥崖和王二壓著攔下。
光看傻這一點,這兩人還都挺合適的。
只不過……白氏在朝堂上有人么?雖然白居易名滿天下,但白氏還真沒聽說過有什么厲害人物,就連白子興的父親也不過是個小官,白十一因在太學格外不學無術,被蔡休引為知己。
李潯只好將目光重新放在了蔡休身上。
八月初一去蔡攸那里赴宴?很好。
他不斷在心里推敲著方案,蔡攸是蔡京的長子,和徽宗皇帝交情甚篤。
蔡休被他那樣看著,抖了抖,心虛地坦白:“……我承認,喬遷禮我爹不止送了一套筆墨紙硯,還送了一張弓,被我昧下了?!?
沒想到還有這驚喜。
李潯挑眉,“拿來我瞧瞧?!?
長弓拿過來,是一把好弓,流暢有力,做工考究,李潯在手上顛了顛,不知道如何使用,去和種彥崖請教。
他有心讓自己學會一些武藝,縱然武人在宋朝地位卑下,從軍之人都要編號刺字,但他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
種彥崖酒醒了大半,伸手取一支箭,把弓拉滿,避開幾人坐著的位置,對著地面射去,箭頭深深沒入青石板的縫隙中。
“好弓。”種彥崖叫好。
他扶著李潯的手,“這樣握著?!?
李潯擺弄了一會,逐漸和種彥崖示范的架子相像,也取了一支箭,向著院子里的草地射去。
種彥崖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天賦,剛看著還沒摸過弓,生疏的樣子裝是裝不出的,現在就有些像樣子了。
他忍不住又指導了一番,糾正一些錯誤的動作,還提醒說,“莫要放空弦,這樣傷弓?!?
白子興叫道:“我先前問你去學,你怎么不這樣耐性教我?”
種彥崖:“是誰練了兩下便說膀子疼?”
他倒了一杯酒,一面喝著,一面卻是在打量著李潯,看著這人從生疏一點點摸索,后面居然有意練著射樹上的青杏,從射不準到箭頭能戳下兩個果兒,興致勃勃,沒喊一句累。
簡直天賦異稟,有這樣的能力,如是從軍也能有一番作為。
交淺忌諱言深,種彥崖沒開口,他知道武人在朝堂上的地位,只是沉默地看著李潯射著青杏,到后面居然能十中三四。
看著可笑,但李潯才摸弓多久?
他不由得想起家中門客查到的李潯身世,余杭搖家村人,一普通茶農,有一妹,今年犯案被送到刑部。
一介農夫,能有這般氣度?
一個世代貧農連字也不認得的人,會這么奢侈用那些香料燒羊肉?
“李潯兄弟,‘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的后一句是什么?!狈N彥崖冷不丁地問。
這是他最喜歡的詩,種彥崖雖很少讀書,但讀到這首,總覺得和李太白心心相印、惺惺相惜。
他最喜歡那句,“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李潯背對著他,仍在拉弓射樹上的果子。
這首詩他還真知道。
他沒有回過身,依然在射箭。
喝了點酒,此時筋骨活泛開,狀態很好。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說著話,拉弓如滿月,箭頭穿過層層樹葉,穿透一枚青杏。
李潯走到樹下,彎腰把箭矢都撿起來,一個個摘去果子。
都喝過酒,王逸跟著蔡休說閑話,時不時被王二少夫人詢問功課,尾巴都夾起來,王二在旁邊樂的看笑話。
白子興又拉著他要喝酒,被他擋過去,現在坐在地上和小女孩劃拳,一個不會說話,一個最鬧騰。
“五魁首啊六六六……”
種彥崖目光深深,看著李潯的背影。
打量了許久。
最終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門外十幾步。
半擔甜瓜放在地上,貨郎聽不到里面具體聊著什么,只能聽出十分熱鬧,烤羊肉的香氣還在鼻尖。
貨郎時不時吆喝一句,“香香甜甜的甜瓜嘞,解酒解膩的甜瓜——”
陳大打定主意,今晚就去這李郎君府上一探究竟,給衙內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