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強(qiáng)有些恍惚，他好像能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但是耳邊只有啪嗒啪嗒的雨聲。

徐志強(qiáng)死了。

徐永望抱著徐志強(qiáng)的尸體，這位年近七十的老頭數(shù)十年來第一次流下了眼淚。

徐勢則是在一旁不斷推搡著徐志強(qiáng)的尸體，希望他能再次活過來。

空中一道響雷乍起，泯河河面開始出現(xiàn)了不尋常的波紋，然后一根巨大的水龍卷從河面上猛地長了起來。

龍王使者見狀立刻連滾帶爬地跪了下去。

“龍王爺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些村里人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當(dāng)即有人也一同跪了下去大聲喊道“龍王爺饒命”。

在給龍王爺上供之后，下了整整一個月的大雨才停了下來。

此后，泯河兩岸四個村子每年都需要給龍王爺獻(xiàn)祭兩個童男童女和豬牛羊數(shù)只。

徐志強(qiáng)也落得一個對龍王爺不敬的屎盆子。

而最近兩天就是又要到了給龍王爺上供的日子了。

“水能做刀，隨手就能殺人，這龍王爺你不信也得信，信也得信，咱們村還要活命呢，要是再下個一個月的雨……唉。”

徐志明深深嘆了一口氣，捻掉了手上的煙頭。

“老漢子也不好過，他背地里被人罵了好幾年，誰家想把自己孩子送給龍王爺？”

“你就別給老漢字添堵了。”

“娘的！”

徐勢猛地朝地上來了兩拳，打的拳峰通紅。

“你們自己決定吧！我不管了！”

說罷便直接扭頭就走。

徐志明的話已經(jīng)很明顯了，是不是龍王爺已經(jīng)無所謂了，就算那玩意是個妖怪他要說自己是龍王爺，他們這些普通人也只能叫他一聲龍王爺。

徐志明看著遠(yuǎn)去的徐勢的身影，又重新回到了人群中。

泯河河畔。

村們們正如火如荼的忙著準(zhǔn)備給龍王爺?shù)呢暺罚粋€女嬰正穿著花衣裳坐在紅色的大花轎上。

女嬰手拿紅花不斷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殊不知在村的另一頭，她的母親早已經(jīng)為她哭了不止上百回了。

“妮子，你家娃娃是跟著龍王爺享福去了，哭啥子呢。”

徐永望苦口婆心的勸說著。

“為什么非得是我的孩子，她才一歲多點(diǎn)！”

“什么享福，不過是給那什么龍王當(dāng)血食的！”

女人喊的聲嘶力竭，哭的雙目通紅。

“老王家閨女，這也是沒辦法，你才嫁到我們高陽村，這是龍王爺定下的規(guī)矩。”

村中其他老人紛紛勸說道。

“他是村長！他怎么不把他家的孩子拿出來上供給龍王爺。”

女人指著徐永望惡狠狠地說著。

聽到這話，徐永望的身體好像被什么東西給壓住了一樣，整個人都佝僂了不少。

周圍的幾人也突然沉默不語。

“對不住你了，妮子。”

看著徐永望離去的背影越來越渺小，女人心中突然有些苦澀，剛剛他的表情似乎跟自己一樣的無助。

“他家的孩子在第一年的時候就上供給了龍王爺，村長這幾年被罵的里外不是人，我們高陽村對不住你跟你的孩子……”

剛剛那老人突然徑直朝著女人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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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都給我利索點(diǎn)，龍王祭馬上就要開始了。”

徐志明小跑著，催促著眾人。

村口人頭攢動，早已經(jīng)擠得里三層外三層。

這是一個足足有著數(shù)百人的隊(duì)伍，高陽村幾乎所有人都參與到了這場龍王祭當(dāng)中，每個人都身穿大紅色袍子。

隊(duì)伍的最前頭，幾個鑼鼓隊(duì)的人敲鑼打鼓著，一路上鞭炮聲不斷，好不熱鬧。

人群里頭傳來一陣陣不似唱歌也不似念經(jīng)的哼唱聲，由一個人領(lǐng)唱然后再由其他人應(yīng)和著。

這是他們本地的土話，講的是一個關(guān)于龍王爺?shù)墓适隆?

這是一個關(guān)于龍王爺如何得到，如何成為天上的龍神，又因?yàn)槭裁词孪路玻瑸槭裁磿霈F(xiàn)在泯河中，為了保佑泯河邊上的村子做出了多大的貢獻(xiàn)等等的。

不過很顯然，這些故事都是瞎編的。

人群中駕著一架花轎，上面坐著小妮子，花轎的后頭則是一只只肥豬，牛羊跟著。

隨著一年年的祭祀上供下來，這祭祀的流程也變得更加的完善。

說是只有這樣才能表現(xiàn)出對龍王爺?shù)墓Ь础?

隊(duì)伍一直沿著泯河的河岸走了好一會才停了下來，此時的天已經(jīng)有些漸黑了。

“老漢，開始龍王祭吧，晚了恐怕龍王爺不喜。”

徐志明繞到最前頭，靠著徐永望的耳邊小聲說道。

望了望已經(jīng)逐漸沉下山的太陽，天邊只剩下了不多的光亮，今天天氣不算好，烏云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開始聚攏了起來。

很快將僅剩的那一絲光給遮擋的一干二凈。

“點(diǎn)起火把！”

“龍王祭，現(xiàn)在開始！”

隨著徐永望一聲令下，長長的隊(duì)伍中亮起了一道道的火光，照的周邊亮如白晝。

村中的青年拽著一頭頭的牛羊就往泯河里頭趕。

盡管這些牲畜百般不愿，但是耐不住人多。

很快，一頭頭牲畜帶著哀嚎聲就被推入了泯河中，洶涌的河水宛如噬人的猛獸一般，根本沒有給這些牲畜反抗的機(jī)會就被河水給吞沒的一點(diǎn)不剩。

小妮子被眾人從轎子上抱了下來，只有她這銀鈴般的笑聲才是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的開心，她還從沒見過這么熱鬧的場面。

徐永望將沾了朱砂的大拇指按在了小妮子的額頭上，這朱砂在高陽村有著保佑平安的意思。

沒有像對待那些牲畜一樣粗暴，在徐永望的示意下，徐志明從人群中拿來了一個小竹筏，竹筏不大，正好能夠支撐起一個小孩的體重。

說不定龍王爺能善心大發(fā)呢？

坐上了竹筏，好像是知道了些什么，小妮子出乎意料的安靜了下來。

看著逐漸遠(yuǎn)離的人群，小妮子不哭也不鬧，只是靜靜的望著眾人。

徐永望不敢直視那雙透亮的眼睛，他是個罪人，他已經(jīng)親手葬送了數(shù)條生命。

洶涌的河水撞擊著小竹筏，順著水流，小竹筏開始朝著下游飄去。

“娘的！叔可忍嬸不可忍！”

在眾人的驚呼之中，一個白花花的身影一個猛子扎入了翻滾著的泯河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