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王承恩所說的這些，朱興明倒是沒有顯露出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兀自沉吟道：“果然如此嗎……”

其實他也沒指望能夠從王承恩他們的嘴里問出什么有用的東西，只不過想要求證一下當今的情況是否與他所知道的歷史依然吻合。

現在看來，如今這奴兒干都司的情況，與他所掌握的情報基本上是沒有什么出入的，可以說，大明已經失去了對奴兒干都司的掌控權，不僅如此，大明還養虎為患，讓建州女真一步步做大，成了大明王朝東北部最大的威脅。

這奴兒干都司全稱奴兒干都指揮使司，轄區東至鯨海，包含苦兀島，西至斡難河，南接圖們江，北抵外興安嶺。

為了有效統治這片廣袤的土地，大明于永樂七年，決定設置奴兒干都司，并于永樂九年，正式在原元代征東元帥府所在地特林，開衙設府，統轄各衛所，成為直隸于明廷的省級軍政機構。

可以說，奴兒干都司的設立，與朱棣對這片區域的重視是分不開的，而朱棣之所以如此重視奴兒干都司這片區域，除為了清除和防備北元的殘余勢力、鞏固國家東北方向的穩定和領土安全之外，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目的，那就是監視朱興明。

而在朱棣不斷將勢力北擴，一步步加強對朱興明的監視的同時，朱興明也在密切關注著明廷這邊的情況，因為有北山（外興安嶺）這道天然的屏障在，終永樂一朝，明廷的勢力范圍也沒能越過北山，延伸到東西伯利亞地區來。

而當朱棣死后，后面的大明皇帝們，可就沒有閑心再在奴兒干都司這片苦寒之地上面投入太多精力了。

畢竟這奴兒干都司不僅不能給大明創造多少價值，反倒帶來了相當沉重的負擔，這里有衛所四百余，對于明廷而言是一筆相當大的財政開支，而且邊疆的事務也讓明廷頗感繁雜。

因而到了宣德一朝，明宣宗朱瞻基直接采取了最為簡單粗暴的方式，親自下令裁撤了他爺爺朱棣一手設立的奴兒干都司，內遷奴兒干都司于三萬衛，并停止了對西伯利亞地區的開拓。

這對于朱興明而已，足以讓他長舒一口氣，至此，他才算是徹底脫離了明廷的監視和掌控，真如蛟龍入海，猛虎歸山，可以放心地開拓經營整個西伯利亞了。

但是朱興明并沒有因此就放松動對邊境區域的監視和防備，尤其是對北山以南的奴兒干都司這片區域的監視和防備。

奴兒干都司被南遷之后，歸大明遼東都司管轄，雖然不再是獨立的省級軍政機構，但其所轄衛所卻仍奉明朝為主，衛所官員的任命、升降和承襲皆由明朝任命和批準。

也就是說，大明對奴兒干都司區域的統治，已經由直接管控，變成了羈縻衛所制度的間接管控。

所謂羈縻衛所制度，其實跟土司制度大同小異，就是直接招撫任命當地部族的首領、酋長為都督、都指揮使、千百戶等官職，賜給敕書印信，轄都司衛所，掌當地軍民政事。

像奴兒干都司這邊，主要是以女真人為主，所以這邊的衛所大多數也都是被女真族各部接手了，這些女真衛所為大明戍守邊疆，按時朝貢賦稅，極大地減少了明廷的財政支出和管理成本。

但是，給予女真人過多的自主權，也讓明廷逐漸喪失了對女真人和奴兒干都司區域的掌控，最終落得如今這樣的局面。

就目前朱興明手中所掌握的情報來看，北山南麓的這片區域似乎還沒有落入建奴之手，而是依舊保持著原有的部族形式，對于大軍南下而言，并不會構成什么威脅。

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朱興明還是打算在到達北山南麓之前，派先頭部隊把北山南麓這一帶的情況給提前摸清楚。

看到朱興明眉頭微皺地陷入了沉默，王承恩的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兒，他是唯恐自己剛剛所說的這些惹怒了朱興明。

他的那些手下隨從們自然也都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出，想要開口幫王承恩圓上幾句，卻又不敢開口，唯恐惹得朱興明更加氣憤，一個個屏息望著朱興明，硬是在這冰天雪地里冒出了一聲冷汗來。

朱興明逐漸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對王承恩微微一笑，開口說道：“你說的情況我都知道了，看來這北山南麓一帶，多半還是一些北山野人，不足為慮，大軍越過北山之后，便可如入無人之境，直奔建奴的老窩而去！”

看到朱興明露出了笑臉，王承恩等人這才松了口氣，都趕忙笑著應和道：“那是，那是，區區一些蠻夷野人，自是不敢攔我大軍的去路！”

朱興明雖然表面上笑呵呵的，但心里卻對王承恩等人十分失望，或者說對于如今的大明朝廷十分失望，他是萬沒想到，大明竟然對奴兒干都司這邊的情況無知到了這種境地。

好歹這奴兒干都司也曾是大明的領地，如今大明放棄了這片廣袤的土地也就算了，竟然還對這片土地的情況已經到了一無所知的境地，還真是悲哀啊！

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大明對于自己東北方的勁敵實在是了解的太少了，這將導致大明在和建奴的爭斗中，一步步落入被動的局面。

朱興明不想再跟王承恩他們繼續聊下去了，便直接對方開銅吩咐道：“開銅，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吧，那就帶王大人他們先去用飯吧！”

王承恩等人謝恩告退之后，朱興明便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凝眉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接下來，他還要提前考慮一下，對付建奴的事情，以及在解決掉建奴之后的事宜。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天剛微微亮的時候，大軍便早早拔營，再度開始了行軍，在這里，冬季的白天時間很短，最長不過四個時辰，最短只有兩三個時辰，早上天亮的晚，晚上天黑的早，所以必須要在有限的時間內，抓緊時間行軍。

這幾天，王承恩他們似乎也已經適應了許多，畢竟這軍旅生活已經遠比他們想象中要好得多，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很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