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 印度文明史
  • (美)伯頓·斯坦著 (英)大衛·阿諾德修訂
  • 3367字
  • 2024-06-20 14:02:56

社群作為國家

自20世紀初以來,印度學家和印度歷史學家已經認識到有一種政體,其令人生疑且總是出現在引號中,表達“共和”的意思。這些所謂的“共和國”,或稱列國(janapadas),被更好地理解為“作為國家的社群”。在一些推算中,它們的存在時間為公元前800年左右到考底利耶(Kautilya)創作《政事論》的時代,通常認為是公元前4世紀。作為以氏族為基礎的政體,從早期佛教的巴利語(Pali)資料和耆那教文本中都已發現了對列國的記載。其他資料,如《摩訶婆羅多》(Mahabharata)、《政事論》和波你尼(Panini)的《八章書》(Ashtadhyayi),也都能為此提供佐證,并將調研的范圍從公元前6世紀至公元前4世紀的印度西北部轉移到東北部。

吠陀時期的列國和列國時期的十六雄國(mahajanapadas)(“大型社群”)很少是君主制的。根據夏爾馬(R. S. Sharma)和其他一些古印度歷史學家的說法,這些政權的社會關鍵是迦納(gana),意為“部落”。夏爾馬試圖避免將迦納簡化為簡單的血緣關系,而是選擇將其理解為生活在同一地區的人之間的關聯。對另一些人來說,表達這種形式的關鍵術語是僧伽(sangha),或合并的迦納-僧伽(gana-sangha),但這些術語之間在含義上似乎沒有顯著的差異,人們普遍認為它是一個獨特的政治組織形式,并可能于公元前800年左右已經存在。這種政治組織形式的特點是合議制政府:其主要成員部分是依據其出生于某個特定地方而被招募。因此,資格的獲得,部分來自氏族的隸屬關系和在族群應享的地位和財產的權利,其余的來自個人成就。在這樣的政體中,或許某個人擁有羅阇(raja,即國王)的頭銜,也許沒有,但如果有的話,他的權力將受到議會的限制。

有一些非君主制的治理模式可以追溯到后來的吠陀時期的機構,稱為薩布哈[4](sabha)和薩米蒂[5](samiti),這些被認為是后來吠陀時期耆那教派的著作中所稱的“十六雄國”(Sixteen Mahaja-napadas)的模式。“Mahajanapada”有多種譯法:王國、國家、領域和政治區域。然而,考慮到夏爾馬之獨樹一幟的表述更具文采和更加深思熟慮,我更喜歡稱其為“大社群”(great community),即這是一種人與屬地的共同意識,其治理往往由成熟的和宗教上合法的合議機構實行。因此,我認為一個漫長的時代——從公元前800年到公元300年——是一個以社群為國家的時代。社群作為國家繼續存在于次大陸的大部分地區,直到笈多王朝政權建立,直到那時,才出現了另一種不同的君主制形式,也就是社群和君主制同時形成了國家政權的基礎,可以肯定這種觀點與許多舊的以及一些新的學術觀點是相矛盾的。

但我并非在暗示某種形式的社群停滯;社會形態不變的畫面可能構成另一種“東方主義”的扭曲。例如,羅米拉·塔帕爾的著作中大量提及多種生產方式、分工、社會分層以及相當程度的城市化。正如查托帕迪亞雅(B. D. Chattopadhyaya)關于早期拉杰普特人(Rajputs)的作品所提醒的那樣,這些情況一直持續到孔雀王朝建立起君主政體的宏偉秩序之后:根據他的論點,拉杰普特人中的王室血統在9世紀仍然在出現!

君主制的孔雀帝國與印度列國時代作為國家的社群有根本不同嗎?從某種意義上說,答案是肯定的:阿育王的霸權言論在意識形態方面與列國時代存在深刻差異。長期以來,他的銘文一直被解釋為對一片遼闊領地建立起了統治。孔雀王朝的君王們,以及在他們之前的摩揭陀國王,確實刺激了印度南部國家社會的發展。然而,孔雀王國并沒有成為后來國家的典范,這方面的成就應歸于笈多王朝,笈多王朝充當了千年來國家的執政模板,通過這些模板,我們在某種程度上能夠界定印度的中世紀時代。

南部國家的出現是由公元6世紀帕拉瓦王國(Pallava)的建立開始的,這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功于恒河流域和地中海東部的對外貿易的影響。從印度南部鐵器時代的巨石文化(megalithic)時期開始,并且明顯地在公元前第一個千年的后半期,發生了統治從鄉村牧區高地向河岸平原轉移的重大轉變。與此相關的是,不同地區首領家族中的年長精英階層的衰落,這些精英被新的精英階層取代。在泰米爾人中,舊的族長被三個新的被稱為穆文塔爾(muventar)的族系所取代,他們采用了朱羅(Chola)、哲羅(Chera)和潘地亞(Pandya)的名字,并建立了王國。泰米爾語桑迦姆詩歌(Tamil sangam)的文本中使用了“ventar”一詞,意為“加冕國王”。這些王族不可能脫離以前在阿育王銘文中被注意到的世系結構,但他們一定基于復雜的定居農業社群,在南半島的一些河流平原上進行一定程度的商品生產,即使它們保留了一些早期游牧社會和經濟的要素。

北方王國繼承了以血統為基礎的吠陀文化后期的列國,其與后來出現的南方王國之間的差異,根據塔帕爾的描述,是源于這兩個地區的不同環境和社會子結構。構成孔雀王朝中心地帶及其在北部的繼任者的核心族群是恒河流域的農耕村落。在孟加拉邊境與恒河和亞穆納河(the Yamuna)交匯處之間,單一的河岸延伸環境養育著同質的社群結構。相比之下,除河谷的某些地區外,大多數南部社群保持了定居耕種與牧業的平衡,這與特定地區生態型核心和周邊地區一致;因此,定居點的單元也更加多變。另一個重要區別是海洋,以及先進的海上貿易,加上孔雀王朝入侵卡納塔克邦(Kar-nataka)后的侵入式商業,成為泰米爾納德邦和卡納塔克邦南部王國發展的催化劑。

雖然婆羅門宗教權威和印度教往世書(Puranic)的重新確立是南北共同的因素,但耆那教和佛教的命運在兩個地區之間有著有趣的不同。笈多王朝時代的記載強調耆那教和佛教機構的繼續存在,以及這兩種信仰中重要著作的延續。此后,佛教與耆那教一起在孟加拉蓬勃發展了幾個世紀,而在其他地方佛教則開始長期衰落,這部分是由于匈奴(Huns)入侵在西北部造成的破壞,部分是由于人們將佛陀作為化身納入了毗濕奴的復興崇拜。當時,包括皇室在內的一些大家族的佛教徒與毗濕奴派和濕婆教信徒之間通婚的做法也造成了佛教的衰落。

耆那教和佛教的和平更替與南方濕婆神的巴克蒂信徒對兩者的暴力鎮壓形成鮮明對比:帕拉瓦王朝和潘地亞王國新國王最引以為豪的是,他們屠殺了耆那教教徒。這種說法令現代歷史學家感到尷尬,但并沒有促使他們做出解釋。對這種暴力的一個可能的解釋,可以集中在南部半島商業和社群模式的不同構建方式上。耆那教連同佛教一起,可以被描述為一種互動主義(transactionalism)思想,這是一種宗教傳統,核心教義包括無神論和倫理道德,其節制和保守的社會習俗對商人具有吸引力。他們發現,由禮節守則約束的務實交往,比那些甚至是最虔誠的奉愛者的行為所伴隨的放蕩的社會交往規范和儀式更符合他們的商業利益。

在卡納塔克邦,耆那教作為一種主流宗教,享有長久的顯赫地位,作為早期摩揭陀國和孔雀王朝貿易的遺產,其通過來自恒河平原的著名的達克希納帕塔(Dakshinapatha)路線[6]傳入,并吸引了相當多的王室贊助。這種商業聯系在中世紀時期和之后繼續發展,而恒河沿線商品繼續進入南方。耆那教教徒在卡納塔克邦的文化中找到了他們在6世紀后被泰米爾人拒絕的位置。

泰米爾人對濕婆和毗濕奴的崇拜中所進行的虔誠的實踐和神學的采納,實際上是一種發明,與帕拉瓦人新王朝的建立和舊穆文塔爾之一的潘地亞人的復興是一致的。印度教的奉愛在這兩個王國中都成為核心思想元素。其國王不僅通過建造神廟和贈予土地來敬奉往世書里的諸神,并慷慨地捐助他們和婆羅門祭司,他們還聲稱已經擊敗了一直忠誠于佛教的諸王。這種王室主張及其與國家形成的聯系,展示出了復興的印度教作為一種地方意識形態的重要性。如果如上文所述,將耆那教和佛教說成是帶有互動主義的思想是恰當的,那么將地方/領土視為奉愛崇拜的顯著政治因素也同樣是合適的。泰米爾人之間的社群結構與泰米爾人在公元6世紀后建立自己的宗教形式之間存在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契合。

從那個時候到毗奢耶那伽羅王朝的后期,擁有土地的社群的組成是值得注意的。從前國家時代開始,聚居地就由各種生態區組合而成,從簡單的高地/牧區與平原/農業到更復雜的,由河流或蓄水設施供水的大片濕潤地區,與邊緣地帶有牧民的,干濕混合、農牧混合區域的組合。在少數地區,如高韋里河(Kaveri,又稱科弗里河)、韋蓋河(Vaigai)和坦布拉帕尼河(Tambraparni)流域的部分區域,灌溉栽培的擴展延伸區域非常整齊劃一,并有局部復制類似恒河流域數字聚類做法的可能性,但那是例外。在大多數情況下,社群認同是通過宗教信仰,通過供奉特定神祇的寺廟而在文化上構建的。神祇受到特定區域的部族的敬奉拜謁,包括他們的族長,他們可能是大族群部落下按等級各自分管各自的領地的。對寺廟的敬奉和資助,以及涉及社群、商業和國家政權形成的相關進程,為中世紀早期社會奠定了基礎,其中出現了新的社群和國家形態。

主站蜘蛛池模板: 辛集市| 南川市| 砀山县| 彩票| 泰安市| 宁陕县| 子洲县| 广宁县| 乌兰浩特市| 唐海县| 沂水县| 淄博市| 瑞昌市| 清徐县| 南丹县| 天祝| 南汇区| 龙州县| 建湖县| 安化县| 晋城| 金坛市| 司法| 淳安县| 博湖县| 泰安市| 平罗县| 凤凰县| 城市| 邛崃市| 高邮市| 大港区| 土默特左旗| 任丘市| 鸡泽县| 泰顺县| 江口县| 同德县| 东阳市| 石阡县| 比如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