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是說過，不需要女子來保護，你為何抗旨！”
李香君因失血過多，臉色已無比慘白，嘴角卻露出一絲微笑。
“皇上……奴婢出身低微……承蒙皇上不棄，一直帶在身邊……這段時間是香君過得最開心，最有意義的時光……只可惜，以后不能再伺候皇上了，珍……珍重……”
話音一落，李香君就緩緩閉上雙眼。
軍醫這時也趕了過來，第一時間給李香君止血治療，然而此刻她不但脈搏呼吸全無，身子也已逐漸僵硬冰冷。
“皇上……李姑娘她已經香消玉殞了！”
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大氣都不敢出，書房里安靜得可怕。
朱慈烺俯身再摸了一下李香君精致絕美的臉頰，心里百感交集，這位秦淮名妓，最后還是用生命兌現了為大明盡忠的諾言。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朱慈烺早已經習慣了李香君的存在，此刻陰陽兩隔，朱慈烺心里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堵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盧九德，擬旨，追謚李香君為武烈夫人，在開封建造武烈祠，刻碑頌功，永受供奉，帶她下去厚葬了吧。”
“遵旨！”
盧九德先喚來幾名錦衣衛，將李香君遺體抬了出去，隨即又叫來幾個太監將地板上的血跡清洗干凈。
“你們都下去吧。”
“臣等告退。”
眾人知道皇帝心情不悅，誰都不敢在這時候多嘴，紛紛起身離去。
大約一刻鐘過后，李若璉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額頭上的傷口已經止血，只是臉色仍有些煞白。
“皇上，已經查出刺駕的幕后指使了！”
朱慈烺拿起一塊巾帕，一邊擦拭著手上的血跡，一邊冷冷地注視著李若璉，“朕在聽。”
李若璉看了四周一眼，發現確實沒人之后才輕聲道，“根據刺客交代，在陛下出征前，曾有一個太監模樣的人寅夜進宮找到他，給了他白銀兩千兩，同時還用他家人為要挾，讓他找機會行刺皇上。”
“前段時間陛下一直在軍營，身邊護衛森嚴，他沒有下手的機會，等到住進開封將軍府，錦衣衛守備有些松懈，他這才找到了下手的時機！”
兵不血刃拿下開封城，連同朱慈烺在內，許多人都有些麻痹大意，緊繃的弦都放松下來，沒有料到在這個節骨眼會有人暗中行刺。
這也給朱慈烺提了個醒，高處不勝寒，只要還做一天皇帝，政變和暗殺就會層出不窮，無論何時何地，都要高度警惕，如履薄冰。
“那太監是何人？”
“他從未見過此人，只是聽口音判斷，應當是河南洛陽一帶的！”
河南洛陽……朱慈烺眼睛微微瞇起，他忽然一個人，福王朱由崧的封地就在洛陽。
朱慈烺聯想到福王曾經跟劉良佐有書信來往，請各軍鎮暗中擁護他稱帝，由此看來，今夜刺殺案的背后主使定是福王朱由崧無疑。
雖然現在還沒有確鑿的證據是朱由崧干的，但朱慈烺做事情不需要證據！
等班師回朝，就要著手除掉朱由崧！
“他在錦衣衛還有沒有同黨？”
“回陛下，微臣已嚴加訊問，他是單線聯系，并無旁人參與，臣也審問了跟他走得近的幾個人，并未察覺到異常。”
朱慈烺臉上殺氣不減，渾身冷得像一塊冰。
“將此人凌遲處死，警示三軍。今夜當值的錦衣衛千戶防范疏忽，立即斬首。其余當值的錦衣衛還有跟刺客關系親近的幾個人，全部杖責六十，革職驅逐永不敘用。至于你這位錦衣衛指揮使，自己領一百大板吧。”
“臣叩謝陛下天恩！”
李若璉身為錦衣衛指揮使，手下居然被人策反成了刺客，皇帝險些遇害，朱慈烺就是將他革職查辦也不為過，現在只是給他賞一頓板子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等李若璉退下去后，朱慈烺覺得口干舌燥，下意識喊了一聲，“李香君，倒茶。”
等了半晌都沒有動靜，朱慈烺這才記起來，這位貼身宮女已經不在了，心里頓時感到一陣莫名的難受。
過了一會，外面響起一陣敲門聲，朱慈烺眉頭一皺，冷然道，“何人？”
“陛下，奴家給您送茶。”
朱慈烺聽出來，這是袁宗第妻妹林知雪的聲音，沉吟半晌才說，“進來吧。”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林知雪端著茶來到朱慈烺面前，“皇上，請您用茶。”
朱慈烺抬頭看了林知雪一眼，明眉皓齒，眼神清澈，不像有什么圖謀之人，但經歷了今晚之事，朱慈烺還是留了個心眼。
“你先喝一口。”
“這……”
林知雪雖然面露困惑之色，但還是照做，先自己喝了一杯，才給皇帝再倒一杯。
確認茶水并未被人下毒，朱慈烺才問道，“為何要做這些粗活，豈不辱沒斯文？”
林知雪款款一拜，不敢直視朱慈烺的眼睛，“李姑娘不幸遇刺，陛下身邊還缺一名貼身近侍，皇上待我們天高地厚之恩，奴家無以為報，想替香君姐姐繼續侍奉皇上。”
其實在查袁宗第老底時，朱慈烺就已經知道，林氏乃書香門第官宦之后，祖上在宋朝時做過知州，祖父在萬歷朝做過同知，林家在長安一帶頗有名望，林氏姐妹更是飽讀詩書的大家閨秀。
如此才女甘愿做一名低微的奴婢，大概也是為了討好大明皇帝，能夠庇護林知夏母子。
李香君不在了，也確實需要人頂替她的位置，朱慈烺思忖片刻說道，“也罷，但你是袁宗第的妻妹，朕答應要好好照顧你們，宮女就不必了，后宮尚服局還缺一名尚服，便由你擔任吧。”
“奴婢叩謝陛下隆恩！”
明代后宮女官主要分為六局一司，尚服局便是其中之一，主要負責掌管后宮服飾、物品、儀仗。尚服局下轄司寶、司衣、司飾、司仗諸司。尚服局設尚服二人，均為正五品官職。
林知雪以一介白衣躍居五品女官，心中感激可想而知。
朱慈烺抬頭凝望著窗外，心里暗暗說道：李香君，朕一定會替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