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嗯？！！

他自動忽略了不明所以的第一條，而這第二條一出來。

輪到徐秋白大腦短路了。

她知道？？什么時候知道的？？誰跟她說的？？知道了為什么是這反應？？

等會，這些都不重要！

原因可以后續慢慢了解，現在只需要利用好目前這個結果。

她知道了，她不反感，她在很認真地說謝謝。

這就是結果。

并且自從昨天中午以后，徐秋白就再沒聽到她的心聲了。

這說明她也不是裝出來的，她確實沒什么負面的怨念。

或許，對待此刻的小柳，要換個思路。

此刻她看上去還蠻講感情的，那徐秋白也決定動之以情了。

收起了剛才那種極其不信任她的表情，徐秋白回歸自己的本心。

這么晚了，月姐趕路回來并不安全。

小柳能主動過來探病，確實是可以了。

“坐下聊。”

徐秋白從旁邊抽了張面巾紙，示意她擦擦眼睛。

然后，不著急直入主題，而是先問了個不是很相干的問題調節氣氛。

“為什么這么怕我打架？”

柳心怡并沒有用那張面巾紙，似乎是覺得用了等于承認自己已經哭了。

她眼眶濕潤，反射著照明的燈光，晶瑩透亮。

她靠著對自己那雙大眼睛的控制力，硬生生地把眼淚憋了回去。

“打架不好...”

“都這份上了，說點實話吧。”

徐秋白不可能被這個理由搪塞，上次和阮博當她面battle她毛反應沒有。

柳心怡不說話了。

徐秋白盯著她纖細秀麗的眼睫毛看了十秒鐘，有了一個猜測。

或許，她把“不要打架”放在第一句話并不是想到什么說什么。

而是，這件事，就是比后面那個“道謝”更重要。

后面那個“道謝”已經夠有“含金量”了，幾乎已經橫跨了自己和她之間的所有恩怨。

那制止打架的重要性到底在哪呢？？

想不出來，毫無頭緒。

徐秋白決定誘導一下。

“你知道的，我也很倔，不會隨便就聽一個人的話，并且，打架就是我解決問題的方式，天王老子來了也改不了。”

聽到這話，柳心怡突然猛地抬頭，看著徐秋白的眼睛，眼中有著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不能...不要，一定要冷靜...媽媽她...不能再受這種打擊了...”

這段話讓徐秋白找到了思路。

因為柳心怡強調了“媽媽”的主觀感受。

所以……

“柳心怡，冒昧地問一句，你爸是哪一年走的？”

柳心怡唇齒微張，似乎沒想到徐秋白這么快就找到了正確的方向。

她似乎不愿意提起這種傷心的往事。

徐秋白也沒過分到想要從她嘴里逼問這種答案。

“這樣，小柳，我們拿各自的秘密來交換，比如你很想知道的，我為什么會如此精準地知道你發燒。

我可以提前告訴你，這些事我一輩子也沒告訴過別人，且對我來說，其中的心酸與傷痛絕不少于你。”

這最后一句話當然是編的，為的是讓柳心怡產生一種“同態感”。

為此徐秋白把自己從【舞臺劇演繹】里得到的演技全部展現了出來。

柳心怡信了。

她稍稍撥弄了一下自己那干凈且色澤健康的指甲，低下頭。

“我出生前一個月……”

嘶。

居然是遺腹子嗎？？

只是一瞬間，徐秋白就下意識開始心疼起柳循月來。

孩子出生前一個月喪偶，不管在哪個世界，都是最沉重的打擊。

“等等，難道說，你父親的死因是……”

徐秋白下意識伸出了一只手。

柳心怡默認了。

一定是的，在與人爭斗中意外死亡。

徐秋白突然意識到自己前面說的話有點過分了。

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了。

因為徐秋白已經可以想象柳循月聽到自己和人打架進了醫院時有多著急難過的畫面了。

都不用問，徐秋白就知道，自己和她那個未曾謀面的父親至少有八分以上的相像度。

柳心怡沒有停下來，她主動講了一些有關他父親的事。

她父親也姓徐，也是孤兒出身，也曾是東海大學的學生。

“也是這個專業的？”徐秋白順著思路提問。

柳心怡搖頭。

他父親和柳循月都是農學院的學生，大學期間就是模范情侶，畢業后都找到了合適的工作，然后迅速結婚生子。

直到悲劇發生前，一切都是那個時代最幸福的劇本。

徐秋白還是有點不理解，柳心怡為什么會選擇這個不太適合女孩的機械專業，以她董事會的身份，不是隨便挑專業？

接著徐秋白想起了一個特別關鍵的問題。

她爸是孤兒，沒錢沒背景純奮斗，那柳心怡能有如今的條件，就只能是依靠柳循月的娘家的背景了吧？

可徐秋白才剛提到她外公外婆，柳心怡就展出了相當大的怒氣和怨念。

咬緊銀牙，攥緊拳頭。

徐秋白還是第一次看到柳心怡露出這種表情。

這是非常明顯的“恨”。

且絕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見狀，徐秋白也懂了，矛盾很大，所以他轉而問了一個聽起來有些過于直白的問題：

“那你們母女二人資產哪來的？”

不僅是自己的長久以來的猜測和論證，還有康千慧的那邊給出的意見和評價。

柳心怡絕對不是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而是有了什么“際遇”。

柳心怡拒絕回答這個問題，表現出來的態度甚至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她寧愿回答徐秋白另一個很有信息量的問題。

每年的九月三十號，東海大學校內情人節，是柳循月的和亡夫的紀念日，那條裙子是那個男人送她的定情信物，而炸醬面，更是那個男人最愛的食物。

這下徐秋白終于明白了柳循月那天為什么會對他格外溫柔。

她更是告訴徐秋白，柳循月這么多年來從未走出當年的陰影。

甚至每年一到九月份，她的精神狀態都開始不穩定。

原本今年九月份之前，柳循月都向柳心怡承諾，不會再像往年那樣了，并聲稱那條裙子已經放在了一個永遠不會出現的地方。

柳心怡信了，而且今年的九月份，柳循月確實比往年要正常多了。

就當她以為母親已經徹底走出陰影，開始面向新生活的時候。

她在月怡花鋪撞到了那一幕。

所以那天才會那么生氣崩潰。

明白柳循月在騙她，她的正常只是由于徐秋白這個“替身”的出現。

聽完這些，徐秋白頭一次主動給柳心怡道了個歉。

因為從她的表述中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在這個母女小家庭里，柳心怡才是精神支柱。

徐秋白沒資格說她叛逆，而且柳循月說謊在先，也就不能說柳心怡不尊重母親。

聽到徐秋白的道歉，柳心怡有些呆住了。

隨后她有點局促地把雙腿并攏在身前，兩只手直接絞動了起來：

“沒..沒關系……媽媽也告訴我了，你九月份一直在很努力地打工，所以有些課你才沒去上...

那天你甚至沒吃晚飯，還餓著肚子...我不該遷怒你……”

相互道歉坦誠相待以后，柳心怡整個人身上都有一種憨態感，此刻她就像一個鄰家少女，剛和隔壁的大哥哥解開誤會。

“你似乎，對你的亡父不是很有好感？還是我感覺錯了？”

徐秋白再次讓柳心怡解惑。

柳心怡考慮了許久，才說出了一句話：

“他是個沒有脾氣沒有限度的爛好人，就是因為這種性格，讓他喪了命，讓媽媽痛苦了半輩子。”

徐秋白終于把很大一部分東西串了起來：

初見時躲開，是因為被徐秋白那張臉嚇到了。

九月份的討厭，是因為徐秋白不守規矩，搶占名額，而且無臉無皮，就算被罰被扣分，他也一聲不吭，無所吊謂，像一灘令人討厭的爛泥。

而九月三十號晚上10點的好感度，則是在那個極端時刻，看到了徐秋白另一面。

他不僅有脾氣，有血性，講出來的道理還很硬。

如果當年那個姓徐的男人有他一半的硬氣，都絕不會那么輕易地喪命。

并且在那一瞬間，柳心怡看出徐秋白是真的很關心自己的媽媽，不帶任何欺騙性質。

所以在十月的上半旬，她努力說服自己，默許了徐秋白進花店打工，當然，貧困生名額和校內紀律上的梁子還在，如果徐秋白不能改變自己的作風，她依舊會毫不猶豫地把他驅逐。

不過后續徐秋白多次展現自己能力和智慧，讓她又多了幾分好感。

直到那天晚上在莊園。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徐秋白的話都有些太荒謬了，他又沒喝酒。

那是一種赤裸裸的侵犯和侮辱，柳心怡無法接受。

再然后，就是網暴事件了。

徐秋白在此期間不僅用最有說服力的方式澄清了自己的貧困生名額毫無問題，更是親手將這一有備而來的針對計劃徹底終結。

但代價是去當“替罪羊”。

看明白這一切的柳心怡被徐秋白瘋狂的做法震驚到了。

再回過頭想他這幾天對自己做出的那些看似“極其過分”的事，柳心怡幡然醒悟。

徐秋白的舉動全是為了幫她，甚至是，救她！

柳心怡的態度已經徹底動搖了，再加上今晚傳出的徐秋白打架入院的消息，柳循月在電話那頭的焦急與恐懼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柳心怡知道自己必須要和徐秋白好好談一談了。

她不想再和這個人為敵了。

他也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等她來到醫院，又碰巧從章筠口中得知，徐秋白已經不是第一次救她了。

那個夢里及時出現的溫暖大手，那個模模糊糊卻宛如溫柔長兄一般的人。

都是他。

柳心怡的內心世界，徹底亂成了一團一團。

……

理清楚思路以后，徐秋白當即立斷，將【舞臺劇演繹】全部拉滿。

他哪有什么悲傷的過往，只有那些完全無法說出的秘密！

不出所料的話，此刻的柳心怡對自己的態度，處于一個非常極限的臨界狀態。

如果沒有那個堪稱奪命的詛咒，就憑目前自己的付出，完完全全可以把柳心怡的好感度刷爆燈！

柳心怡心里就剩一個坎，那就是徐秋白再怎么對她好，再怎么不可或缺，她都接受不了這個人成為她的“父親”。

是個倫理觀正常的人都不能接受。

所以，他現在需要編一個故事，能夠解釋一切，還要讓柳心怡相信！

在大腦都快想冒煙的的時候，徐秋白終于想到了一個。

“柳心怡，實話告訴你吧，我自小就患有一種特殊的大腦精神疾病……”

“這種病對某些特殊的腦電波十分敏感，比如，你發出來的腦電波。”

柳心怡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種已經完全傻眼的狀態。

“我和你之間似乎天生存在著某種紐帶，所以來到學校以后，我能夠超距離感知到你的很多大腦活動，感應最強烈的時候，甚至能大致知道你在想什么。”

接著，徐秋白舉了很多她前段時間的心聲例子。

這些內容當然是百分百準確無誤的，柳心怡聽完甚至都忘記了呼吸。

隔了好一會。

“這個病...不能...治嗎？”

柳心怡顫抖著提問。

有門！！小柳第一反應不是質疑！

“如果你是我，你敢治嗎？”

徐秋白反問道。

柳心怡噤聲了。

她也不是沒有看過科幻電影，這種堪稱超能力的表現，被曝光出來最大的后果就是引來大量的研究目光，被研究者失去自由也是常有的事。

見形勢大好，徐秋白趕緊補充設定：

“接受他人腦波活動，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所以這段時間，你有多少天沒睡好，我就有多少天壓根沒睡。”

徐秋白指了指兩人眼睛下方的同款黑眼圈。

柳心怡被這這句話引導了思維，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徐秋白的眼瞼，但馬上，她又想起來一件事。

“所以那天，你翹課……”

“嗯，你那天晚上動靜太大了，半夜被你折騰得死去活來，第二天躺了一整天才緩過來。”

柳心怡的上下唇無聲地開合著。

她很內疚。

這些話里有相當一部分是完全真實的，所以，徐秋白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信服力。

“我之所以說這還是一種精神疾病，是因為這個病會無規律地影響人的情緒，但在某些比較特定的環境里，能讓我感到舒適，會降低發病概率，比如……”

“媽媽身邊...對嗎……”

乖小柳，你都會搶答了！！

徐秋白點頭。

“嗯，還有一個比較重要的點，當病情積累了大量負面情緒，我就需要發泄。就目前來看，我誤打誤撞找到了一種最大效率的發泄方法。”

“是什么...？”

柳心怡十分急切地想要了解徐秋白的“病情”。

徐秋白瞥了她一眼，嘆了口氣。

“還是不說了吧，怕你生氣。”

“我怎么會生氣呢！我……”

柳心怡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了。

“就是...那句話……？”

徐秋白閉眼點頭。

柳心怡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那你對媽媽，只是單純的環境依賴...嗎……”

柳心怡拿開手，很緊張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個...我不想瞞你，答案是不知道，被這個病折磨了快二十年，我也早已分不清‘欣賞’，‘欲望’或者‘渴望救贖’等等之間的區別。”

“或許只是你媽媽的外形真的很符合我的審美，或許是她真的超級溫柔善良時時刻刻能治愈我，又或者，是我真的想占有她，當你后爹了，從那個奇葩的發泄方式就能加以佐證，哈哈哈哈——”

徐秋白突然仰天長嘯，把自己演繹得更像一個精神病。

“但你敢賭是哪一樣嗎？”

徐秋白突然收起笑容，冷冷地盯著柳心怡。

柳心怡靜靜看著徐秋白的癲狂表現，良久后，她像是決定了些什么，突然站起來，來到徐秋白身邊：

“我可以有個提議嗎...

我想...扮演一下媽媽……

弄清楚，到底是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