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

“哥哥，你叫我如何再面對你！”

辰極苦笑著站在浮城門外，望著緊閉的城門，此時此刻，她倒希望能用著昆侖鏡重新回到焃湫之巔的時候。

“如果那時候你我不聞六界之事？會如何？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啊！”辰極冷笑，她攤開雙手，“成神難，成魔卻容易。”

辰極赤紅了雙眼，跪在了浮城之外。她雙手撐著地，極其痛苦的樣子。

辰極強忍著心痛，將手穿入了心臟，瞬間，血肉化作花瓣頃刻之間炸開。靈芍的花瓣圍繞在那具金色的骷髏身邊。

那具骷髏手握著心臟緩緩站了起來，她站了許久，直至深夜，她才恢復了血肉，落魄地離開了那里。

“辰極，你回來了啊！”

不周神殿，見辰極回來，滿臉憂愁的模樣，葉凈湜擔憂地問著發生了什么事情。

辰極搖了搖頭，“我累了，讓我休息一會兒。”

推開房門，辰極一頭栽在了床上。她平躺著，雙手交疊在胸口。她聆聽著心臟跳動的聲音，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碧落山莊，這幾月紀箬竹因逆天復活章梨望，不得不閉關休養調息。而復活的章梨望，在知節的調教下變成了另一個人。

原先的章梨望不拘小節，大大咧咧，現在的章梨望舉止優雅。

也不知辰極怎么樣了？她活了！似乎沒有人知道她活了！章梨望孤獨地站在山莊的竹林中，看著林中的落葉，隱隱不安。

摘葉叔叔也不知在謀劃些什么，只覺得他變得和從前不太一樣了。云濯也不可信！興許，現在能相信的、能幫我的只有公孫若了！可我該如何求他幫我呢？

復仇？殺了沐輕舸？殺了呢？

“姑娘，神君出關了！叫您過去！”知節悄然出現在身后，嚇了章梨望一跳。

“我知道了。”章梨望抹了抹淚，“我馬上去。”

山莊大堂之中，紀箬竹神清氣爽地坐在那里。見章梨望落落大方地走來，那張嬌媚的容顏，纖細的身形，若不是他親自復活了她，真當難以辨認！

“章梨望？”紀箬竹挑了挑眉梢，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沒有丁點章梨望的影子了！”

“摘葉叔叔。”章梨望行了行禮。這幾月的規矩，她是絲毫不敢怠慢。

“梨望，你可還記得游走人界之時所遇的昆侖鏡主？”紀箬竹問道。

“昆侖鏡主？”章梨望皺了皺秀眉，“你是說…”

“一個仙不是仙，人不是人的女子！”紀箬竹想了想，“聽說叫唐芍！你說她是否與辰極有什么聯系？畢竟，不是誰都能成為昆侖鏡主的！”

章梨望一凜，故作鎮定地搖了搖頭。“唐芍是唐芍，辰極是辰極，她們兩個怎么能混為一談？”

“當真？”紀箬竹瞧了章梨望一眼，“那位新任不周的山神，叫星河的！便是唐芍！她未死，還成了仙！”

“唐芍死在了昆侖神尊刀下，魂飛魄散，絕不可能成仙！不論是唐芍，還是辰極，或者不周山神，她們都是不同的人。我是不信的！”章梨望篤定地說著，她強壓著發虛的心盯著紀箬竹的雙眼。“摘葉叔叔，取了上古神力重塑雙鏡浮墟，真當能令眾神回來？包括，辰極？”

紀箬竹看著章梨望投來盈盈的目光，點了點頭。“堅持了這么久，快了！不會有錯的！他們一定會回來的！”他也篤定。

“我能做什么嗎？”章梨望走近紀箬竹身，“摘葉叔叔，盡管吩咐！”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紀箬竹緊握著茶杯，目露冷色，“比如取上古神力！爾今存在的上古神，除了我，還有東萊雋遺神、令丘蒼焱神以及昆侖上神！”

“取神力，倘若你祭出了神力，那你就…”章梨望不解，“叔叔！這代價太大了！不值得你如此！”

“值不值得只有我知道。”紀箬竹澀澀一笑，“你不明白！從一群人變成一個人的寂寞。我只想要他們回來！回來就好！”

章梨望退后了幾步，坐到了椅子中。她看了一眼紀箬竹，上一輩的神，確實，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若是能留下了些什么，倒還有個念想，可他們走的時候什么也沒有留下。連一丁點思念的東西也沒有。

是啊！留下的那一個，往往是最痛苦的。

不周仙山，辰極坐在雪中發著呆。

“大人。”純狐瑜妤走來，為辰極撐起了一把傘，“雪大，還是進屋去吧！”

“不大，剛好。”辰極回頭看了一眼純狐瑜妤，“不周已重修，你也應該離開了。難道，你想留在不周？”

“我知你是何人。”純狐瑜妤笑了笑，“小神君，你能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我與雪凜朝夕相處多年，他不會撒謊。”

辰極未語。

“瑜妤，聽說這些年你一直跟在啻鄢神尊身邊？”片刻，她問。

純狐瑜妤點了點頭。

“你可知道，這世上可還有他在乎的東西？”辰極問。

“他在乎你！”純狐瑜妤想了想，“只是他知你已去，心也隨著去了。他想為你守護天地的，可他心已死，便沒了那個念想。”

“隨我而去？”辰極輕輕一笑。他算計著我能脫離這昆侖神鏡，然后墮入輪回？他便可以一心殺死他的父神？擺脫夢魘？

守護天地？可笑！可笑至極！他根本就什么都不在乎。隨我而去？怎么去？

“大人！”變成雪豹的雪凜在壓滿雪地的枝頭上跳躍而來。彈起的枝丫雪花濺起無數，那一棵棵松柏褪去了白衣露出了青色。

“有位自稱叫風止的上仙求見！”

“風止？”辰極猛地站了起來，“風止…”

“人在大殿之中。”雪凜落地變作人形，他看了一眼純狐瑜妤，“瑜妤，你…”

“無妨，你們聊。”純狐瑜妤淡淡一笑，“我不會說出去的。”

望著純狐瑜妤走開，辰極問著雪凜，那風止長什么模樣？是胖是瘦？

“不胖！生得姣好…她的嘴角有一對梨渦。”雪凜想了想，“她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和…”

見雪凜突然閉了嘴。

“我知道，和她很像。”辰極淡淡道，“不見！找個理由打發了吧！”

“這…”雪凜有些為難。

“或者直接趕走就是！”

雪停了，辰極的身上都是雪化成的水珠。她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大步走去。

風止…她記得這個名字。

風止，止，是赫胥風族的最后一個子嗣。只是因為身上有一半的鬼王血脈，入不了風族族譜。

于是風皇風珈偷偷在族譜上刻下了她的名字，叫風止！

“難怪，不見魂魄。”

不周后山，辰極打開了封印的結界。狻猊不解辰極的舉動，于是將葉凈湜叫了來。

只見辰極用冥火燒了章梨望的身體，葉凈湜阻止不及。

“你這是在做什么？”葉凈湜擔憂地看著辰極，他怕她瘋魔了。

“今日有一個叫風止的人來了不周。”辰極看了一眼正要滅火又停止了動作的葉凈湜，“這個時候，突然出現的，總不是什么好事情。我沒見她！”

“沒見好啊！”葉凈湜退到了辰極身邊，任憑冥火將章梨望的身軀燒盡。

“我們該怎么辦？”葉凈湜問，“你說她突然地…是不是誰有所預謀了？”

“你管他預謀不預謀！”辰極輕笑，她伸出了雙手，看著自己有些潰爛的掌心，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我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這個軀殼是撐不了多久了。”

“賀縉瀟說，軀殼而已，沒了就沒了。”葉凈湜看著辰極潰爛的手，“但你千萬不能將你的金骨暴露在外。那是你的弱點！金骨一毀，魂飛魄散！還有你的心…”

“我知道。”辰極勾起了嘴角，“所以啊，不成神便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