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省。

“姐姐，為何懷恩公公還不來？”

靈蕓眨巴著大眼睛疑惑的問道。

兩人在懷恩的公廨里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也還沒見到懷恩的蹤影。

陸錦兒有些緊張的說道：“可能是有緊急的差事，所以耽擱了...”

她也不知道，堂堂的內侍監為什么要找自己這個小人物。

又等了一會兒，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監慢悠悠的走進來。

“雜家早就說，你這丫頭非同凡響，想不到今日稍微顯露點手段，就讓整個皇宮都為之震動...”

“說不定，以后雜家還要仰仗你的鼻息過活！”

老太監慈眉善目的，說話的語氣也很輕柔，像個和藹的老太太...

陸錦兒急忙起身，“廖公公！”

來人是內侍省的二把手，官稱為‘內少監’，乃是從四品的官員。

對于陸錦兒來說，依舊是平日里難得一見的大人物。

不過相比于懷恩，廖公公在所有宮女太監的心目中，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親厚。

這是個出了名的老好人。

廖公公笑呵呵的說道：“內侍監被陛下召去了，特意安排雜家過來見見你。”

他擺了擺手，讓陸錦兒坐下，而后看了靈蕓一眼。

“你是...”

他輕輕拍了拍腦門，忽然想起來道：“對了，你是跟在錦兒丫頭身邊的靈蕓，貞觀三年入的宮。”

這就是廖公公的本事。

他掌管著宮中的人事調度，能記住每個宮人的長相和名字。

也正因這種本事，他才能夠坐在今日的位置上。

見陸錦兒和靈蕓十分拘謹，廖公公打了個哈哈。

“用不著緊張，來這里坐一坐，主要是給旁人看的。”

“近來宮中關于你這丫頭的風言風語不少，也只有到這里當當客人，那些舌頭長的人才能閉嘴。”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絲絹，還沖著陸錦兒晃了晃。

陸錦兒趕忙上前，將絲絹接過來。

低頭一看，赫然是敕封她為尚宮局六品司記的官憑！

陸錦兒心中滿是疑惑。

她實在是搞不清，短短一上午的時間，內侍省的大人物為何會突然如此看重自己？

廖公公似乎看穿了陸錦兒的心思，笑道：“具體緣由自然有人會與你說，時辰差不多了，你們可以走了。”

陸錦兒和靈蕓對視一眼，只能起身離去。

等兩人走后，廖公公慢條斯理的站起來，走到旁邊的一間小房子里。

懷恩正把雙腳搭在桌子上，美滋滋的吃著酸甜可口的乳酪。

廖公公見狀，笑罵一聲道：“你這廝雞賊得很！”

“雜家雖然官職比你低了些，但論年歲比你大了近二十歲，只不過是見個小丫頭罷了，竟然讓雜家親自跑一趟！”

懷恩哈哈一笑，道：“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一個小太監緊忙端來碗乳酪，放在廖公公面前。

廖公公吃了一口，吧嗒吧嗒嘴，悠悠的說道：“這丫頭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不過話說回來，就是幾瓶子香水罷了，值得你這位內侍監大動干戈？”

“雜家可是早就聽說了，尚宮局司記的位置，是給楊妃娘娘宮里準備的！”

懷恩打了個哈欠，把雙腳放下來，身子坐直了一些。

“起初，只是老侯送來些錢，讓雜家照顧照顧那小丫頭罷了。”

“后來仔細一打聽，才知道那位陸寧陸里正不簡單...”

他三言兩語，竟然將陸寧擔任二十里鋪里正之后發生的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

“你也知道，陛下把百騎司交給雜家打理，這都是百騎司的暗探打聽到的消息。”

廖公公張大了嘴，緩了老半天才回過神來。

“乖乖，世上還真有這般能耐的人？！”

“不到兩個月，竟將一個偏遠村落打造成了世外桃源？！”

懷恩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咱們這些人，在宮里的時候看似風光無限，可一旦上了歲數，若是沒有足夠的錢財傍身，下場將無比凄慘。”

“既然當著太監頭子，自然也要多為手底下的人想一想...”

太監和宮女有很大的區別。

每隔一段時間，皇宮都會外放出一批宮女去嫁人。

在皇宮之中的經歷，并不會對這些宮女造成多少負面影響。

太監就不同了！

很多太監從小就生活在宮里，等上了年紀之后離開皇宮，肯定與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而且，大多數太監在宮里的生活本就艱難，離開皇宮時，光靠賞賜下來的那點錢根本就不夠生活的。

即便到了懷恩他們這種層次，過得也不會太好。

離開皇宮，意味著原本手中的權柄蕩然無存。

沒幾個人會搭理他們！

出宮之后被活活餓死的太監，一點都不少見！

廖公公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你的意思是，想讓那位陸里正，成為咱們這些人的退路？”

懷恩捏著絲絹擦了擦嘴角的乳酪，慢條斯理道：“只是個希望罷了，從陸錦兒的身上就可以看出，那位陸里正是個極念情分的人。”

“再加上他有著陶朱公一般的本事，可以先對他考察一番。”

廖公公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雜家明白了...”

懷恩是打算借陸錦兒這個由頭，多跟陸寧打打交道。

如果陸寧可以成為他們這些太監的退路，懷恩甚至不介意動用手中的權柄，好好培養陸寧一番。

不見陸錦兒，是因為陸錦兒的身份不夠。

因為懷恩的一舉一動，總被人誤以為是皇帝的用意。

突然間對陸錦兒重視，免不了會讓人猜測，皇帝對陸錦兒有什么企圖。

這是考慮到了陸錦兒的名聲問題...

讓廖公公這位內少監見陸錦兒，足以體現出對她的重視。

懷恩把吃剩的乳酪，賞給身邊的小太監，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你慢慢吃，雜家還得去一趟兩儀殿。”

“自打襄城公主出嫁時，有香水當聘禮，其他公主鬧騰得陛下整日不得安寧。”

“如今皇后娘娘手里頭有了香水，陛下也總算能清凈一些了。”

廖公公很沒有上下級觀念的擺了擺手。

懷恩也不以為忤，緊了緊腰帶，朝著兩儀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