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慶，日子不會一直苦吧？”

“再過幾年，我相信會好的。”

…

“林慶，你說大家一起生活在寨子里不好嗎？”

“當然好啊，山里空氣好，心曠神怡，身體倍棒！”

…

“林慶，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窩在山里，屈了你。”

“三娘，你不會拐彎抹角的想休夫吧？”

“可就算苦點，大家生活在一起，不也能相互照顧嗎？這幾年大娘在外弄生意，也已經在慢慢變好了，我相信不會一直苦。”

“是啊，大娘做得很好了，你也做得很好。”

“五叔總說不能一輩子窩在山溝溝，可西九邊…不就是這么一輩一輩窩出來的嗎？”

“是的，五叔不對。”

“亂世，亂世，我知道亂世，但再亂，還能亂到九邊山里不成。”

“包亂不到啊。”

“當然亂不到，當年不就是因為亂世，才來得西九邊嗎？總不能又因為亂世，再走出西九邊吧。”

“肯定不能的。”

“孩子們一年一年長大，又是一代一代人，只要大家都活得好好的，西九邊好好的，爹媽在天上看著高興，我甄三娘死而無憾。”

“我林慶也死而無憾。”

“大娘說，她在宣大談了個單子，下次開市一手對接哈喇慎，能大賺……一切不都在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嗎？”

“當然，大娘的經商能力，我認可。”

“噗呲~你啊！”

…

“什么話都應，故意逗我開心是吧！”

“逗娘子開心，不是夫君該做的嗎。”

“哎！大娘不容易，山下困難她從不對我提起，可我知道，自打幾年前王二起事，生意就越來越不好做了。”

“你也很不容易。”

“我？我有什么不容易，窩在山寨子里當大頭子罷了，能把家看好，讓她后顧無憂，就是給她最大的幫助，可是啊，就連這一點，我也做不好。”

“不是你的問題。”

“五叔呢，他總想著學王和尚那些人，男人是不是都這樣？

自命不凡，不甘平庸，覺得天下人誰也不如他，都這么大年紀了，還是那個老毛病。

對了，說起王和尚……我還見過他呢，如果不是你，可能我會嫁給他。”

“他？他想屁吃！”

“呵呵，人家現在可是大統領呢，手下幾萬人嘞。”

“切！”

“你不服氣啊？哈哈哈哈……林慶，你說，如果你也去起事，西九邊會不會好過一點？”

“會死人的。”

“是啊，會死人的……應該會死很多人吧？”

“很多。”

“西九邊七百口，常年跟在大娘身邊下山的青壯有五十多人，二娘的護寨團八十多人，林二的九邊衛七十多人，總計能湊出來兩百余人……要死多少，一半？”

“全部。”

“全部？豈不是注定失敗？”

“有機會。”

“能不能讓外面人先死？”

“我盡量。”

“你會死嗎？”

“有可能。”

“那算了，還是窩在山溝里安生。”

“當然，山里空氣好，心曠神怡，身體倍棒！”

…

甄三娘生在西九邊，長在西九邊，目標、理想、未來，一切都在西九邊。

西九邊好，

就是甄三娘的人生。

如果說第一次拒接闖字令，還有繼續窩在西九邊的安生夢，那第二次李自成的到來，無異于徹底打破了這份安生。

對此，

林慶很生氣。

你不讓我安生，我直接就弄死你！

本以為沒了李自成，能絕了山寨眾人離開的異心，不曾想，終究還是沒能阻止。

眼看著西九邊的眾人，接連兩次一個接一個的離開，甄三娘在這種時候找上林慶，支持他當盟主。

無異是在釋放一個信號——告訴林慶，大膽的去做，整個西九邊都是他的堅實后盾。

畢竟，左右都要在亂世中賣命，那為何不能給林慶賣命呢？

林慶可以讓外面的人先死啊。

不過這一切，林慶自然懶得跟…眼前這個打擾了自己好事的小家伙解釋。

差一點。

這么好的氛圍，可惜了……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可以釋放了啊！

林慶沒好氣道：“你來干什么？”

林大蒙見林慶不愿意說，也不追問，反而半捏著口鼻，圓臉嫌棄：

“呸！河都臭了，又腥又騷，咦！真不知道你為什么喜歡待……我有件事，求你。”

這副臭屁模樣……

林慶忍住敲打后者腦門兒沖動，“林大蒙，這是你求人態度？”

聞言，林大蒙的小肥臉瞬間堆起微笑，恭恭謹謹地行了一禮，朝陽金色鋪滿后背：

“學生林大蒙，懇求先生！”

“這才像話！”林慶滿意點點頭，“說說看，什么事。”

“林慶……哦不，先生，昨日的學費欠條，你還留著吧？”

“當然。”林慶警惕，“干什么？”

“那個……”

說著，林大蒙頗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我可不可以問你要一個人的欠條？”

“可以。”

林慶痛快答應，林大蒙反倒懵了。

“真的可以？”

“為什么不可以？”林慶反問，“你要誰的？”

“林…林小蒙。”

“林小蒙？”

林慶微愕。

他不記得，啥時候還賜了個“林小蒙”出去？

掏出厚厚欠條翻了翻，結果還真找到了。

中規中矩的畫圈打叉，后面寫著歪七扭八的“小”字，另烙有五根手指印，猩紅醒目。

“這個？”

“對，給我吧。”

說完林大蒙欲抻手搶奪，反被林慶一把按住頭皮。

“等等！”

“怎么？你想反悔？”林大蒙揮舞著胖手責問。

林慶淡定道：“作為先生，我自然言出必踐，不過……東西給你可以，有條件。”

“什么條件？”

“林小蒙欠我十兩銀子，你要他的欠條，自然需要幫他代還。”

“沒問題。”林大蒙稚臉豪氣。

“等等，我沒說完呢。”林慶繼續道：“債務轉移，額外還需手續費。”

“手續費？”

“嗯。”

“多少？”

“一百兩。”

“食屎啦你！”

唾面自干，林慶毫不在意，緩緩收回欠條。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實話告訴你，你并不是第一個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