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瞳美貝齒緊咬下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藥！有退燒藥嗎？！

她粗暴地扯開背包的拉鏈，將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傾倒在地面。

沒用完的繃帶、零散的藥盒、打火機、壞掉的指南針、沒電的手機、三根巧克力能量棒、盛放藥品的鐵盒子、兩瓶凍成冰塊的礦泉水……

少女沒有理會那些雜物，扒拉著自己帶來的那堆藥品。

數秒后，她盯著手中的那板膠囊，眼神一亮。

是退燒藥。

可是，只有一顆。

對，還有熱水！

青山瞳美思考片刻，便決定將凍成冰塊的礦泉水放到火堆旁，等待冰塊融化。

水融得差不多了之后，她將水倒進了鐵盒里，放到火上加熱。

沒過多久，一杯溫水新鮮出爐。

她用自己往昔十分珍愛的圍巾當做隔熱布，將鐵盒子從火堆中取了出來……

折騰了好一會兒，她才將退燒藥就著溫水，喂給了男孩。

“冷……”

喝了退燒藥以后，不知是藥的效力過大，還是因為洞穴里氣溫過低，沒過多久，男孩就起了反應。

他剛剛還通紅一片的臉頰，此刻已然蒼白如紙。

男孩蜷縮起手腳，瘦弱的身子抱成一團，躺在保溫毯里。

瘦瘦的，小小的，看起來像個瓷娃娃，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青山瞳美心疼極了，可她卻毫無辦法，只能盡可能多地往火堆里添柴，試圖為自家弟弟暖一下身子。

這么做似乎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男孩緊皺的眉頭舒緩了些，可青山瞳美卻望著沒剩多少的柴堆發起了愁。

“……”

她在附近搜集到的枯樹根本就沒有多少，被這么一燒，更是馬上就見底了。

要想維持洞穴內的氣溫，她必須要找到足夠的燃料。

然而，這冰天雪地的，上哪里去找……

“姐姐……”

男孩的嘴邊漏出幾聲呢喃，語調模糊不清，臉上還帶著安心的微笑。

“……”

看到這笑容后，剛剛還在猶豫的少女，瞬間捏緊了拳頭。

不就是燃料嗎，附近一定還有！

等姐姐回來！

青山瞳美戴好帽子手套，拉緊了羽絨服的拉鏈，頭也沒回，徑直朝山洞之外走去。

即便面前是無盡的風雪，她也早已沒了害怕的余地。

不是不害怕，而是不能害怕。

在身為少女之前，她還是一個姐姐。

姐姐保護弟弟，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

清水礫再度醒來的時候，是被自家姐姐搖醒的。

少女的指尖異常冰涼，就像是剛從冰庫里回來一樣。

“礫醬，快吃些東西吧。”

聽著耳邊的話語聲，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自家姐姐那凍得通紅的臉頰。

“你已經睡了快一天了，不吃些東西會扛不住的。”

青山瞳美遞過來一整根剛開封的巧克力能量棒，還有一罐晾涼到恰好不燙嘴的溫水。

“……一整天？”

清水礫在自家姐姐的攙扶下，坐起身來，朝洞穴外望去。

“嗚——！”

風雪依舊，迷蒙的大霧將一切籠罩。

霧氣的深處似乎有人在啜泣。

這啜泣聲時隱時現，似乎有些耳熟。

“咕……”

胃部的咆哮聲在耳邊響起，清水礫一愣，看向聲音的來源。

剛剛的聲音，并不是他發出來的。

青山瞳美下意識捂住腹部，俏臉微紅，別過腦袋，躲閃著清水礫的視線。

“姐姐，你也一起吃。”

清水礫將手中的能量棒掰成兩半，塞進了自家姐姐的手中。

少女看著手中的食物，眼中閃過掙扎之色。

她又看看洞穴之外。

暴風雪一點停下的跡象都沒有，救援也杳無音信，想要撐過這段艱難的時期，每一點食物都是彌足珍貴的。

尤其是對于一個病號而言。

她抿了抿唇，搖搖頭，想要將能量棒塞回弟弟手里：

“我不用了，不餓……”

“咕——”悠長的胃部咆哮聲背叛了她。

男孩皺著眉，盯著自家姐姐的眼睛，用不容拒絕的口吻說：

“姐姐不吃的話，我也不吃，姐姐吃一口，我便吃一口。”

“……”

青山瞳美手一僵，不知該如何是好。

忽然，男孩輕聲言語：

“那這樣吧，姐姐，你答應我一個要求，我便開飯。”

“什么要——”

她還沒說完，一只拿著巧克力棒的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遞到了她的嘴邊。

“——唔！”

什么東西塞了進來，將她的話語聲堵回了嗓子眼里。

巧克力的味道瞬間填滿口腔。

甜滋滋的，還帶著一點苦味。

她愕然地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臉色蒼白的男孩。

只見男孩臉上揚起惡作劇得逞的笑容，一雙黑眸晶瑩透亮：

“姐姐，你中計了。”

“……”

青山瞳美呆呆地望著自家弟弟，只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啊嘞，我這是……怎么了……

鼻尖又浮現出熟悉的酸意，眼淚忍不住地往下淌。

“姐姐？”

見到她臉上的淚珠，男孩似乎有些懵，慌忙地呼喚著。

少女搖搖頭，腦后的馬尾辮微微擺動：

“……daijoubu（沒什么）——”

她的話語聲因為口中的異物而含糊不清：

“hontouni ureshii（只是太高興了）……”

青山瞳美一邊哭，一邊笑，一邊咀嚼著嘴里珍貴的食物。

這半根巧克力棒的味道，她大概一生都不會忘記吧。

見她沒有生氣，清水礫松了口氣，半開玩笑道：

“那，接下來，輪到姐姐喂我了。”

“嗯。”

少女微笑著點點頭，眼角還殘著幾點淚光，拇指與食指捻著另外半根巧克力棒，小心地遞到男孩嘴邊。

清水礫沒皮沒臉地張開嘴巴，享受著自家姐姐的寵愛。

沒過多久，這半根巧克力棒便被消滅得干干凈凈。

到最后，少女蔥白的指尖像是微風拂柳，輕輕抹在他的唇上。

“好吃嗎？”她輕聲問。

“嗯，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巧克力棒了。”男孩點點頭。

“啪。”

木材燃燒的聲音劈啪作響。

橙黃色的火光，將兩人的面龐照亮。

入夜了。

風雪還沒停。

但兩人的心里，似乎短暫地放了晴。

是夜，半大少女與男孩一起裹著保溫毯，在越來越微弱的火光中，沉入夢鄉。

“呼——”

風聲呼嘯。

橙黃色的火苗猛地晃動。

光芒消逝，只留下一堆燃燒殆盡的殘灰。

燃料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