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的意思是也要我們賣了武館，大家都去街上喝西北風嗎？”老者霍然站起，咄咄逼人。

“西北風？”呂正東絲毫不懼，恥笑道：“大家這些年都吃得肚皮滾圓的，你是當我瞎還是當我傻。”

聽到這往日乖巧的后輩今日竟敢在大庭廣眾下頂撞自己，老人頓時火了，“好，你沒瞎，瞎了的是我，這么多年真是看走了眼。”

“孫林鋒，你給我少說兩句！”老者旁邊坐的一人硬把他撤回座上。

“老查，你剛才沒聽到……”

“我說了，少說兩句！”

兩人互相瞪著眼，最后還是叫做孫林鋒的老人服了軟，扭頭自個生著悶氣。

在安撫下老友后，廣弘武館的查名道挑起眉頭，語帶慍怒，“正東，大家往日都是各走各的道，誰也別指教誰。你今天辦下這場宴邀大家前來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盤，不妨直說。”

聽到這句話的呂正東看起來沒什么反應，虎著臉，兩眼直盯手中的白卷。就在查名道要失去耐心之際，他才出聲。

而這第一句話就像剛才一樣，出乎大家的意料。

“各位前輩，對不住。”他搓著手指，“當年的糟心事看不慣，一直窩在心頭，今天才失了分寸發好大通脾氣，差點誤了大事。”

“我們重新來過。”

“不用了，我剛才說過，你有話直說便是。”

沉默了會兒，呂正東點點頭，“我這次來，是想提個交易。”

他拉開白卷，“當年的事遺毒太大，各家的聲名一落千丈。大家現在用的匾額都是十幾年前做的吧，也不敢再稱什么洪拳正宗、形意正宗的名頭了吧。出了那檔子事后，各位在大陸的師門都來了人，踢館，砸了賜下的匾額，顏面掃地啊。”

鋪開的白紙長三尺，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黑字，老人們一看，原來是各家武館的祖上淵源。十一家武館，無一例外，都是承自大陸。

“陳凜正，外人們一聽到這個名字率先想起的是萬華商會。少有人知的是，他還擔任兩廣國術館的副館長，中華武術協會的榮譽會員。”

“上個月，我們見了一面，他給了我這張紙。他說，他能以協會的名義將這張紙贈給我們。但是有兩個條件，一是對于當年的受害者家屬給予合理的賠償。第二，賀武會的規矩要大改。”

宴席上的空氣像被人攥緊似的，半天沒人出聲。

“哼，說的好聽，副館長怎么樣，榮譽會員又怎么樣，資歷擺在那，陳凜正他怎么可能做得了這個主。”說話的是蓄著關公須的老頭。

“我記得他才三十歲出頭。”胖老太望著白紙上的字緩緩說道。

“三十歲才多大，沒錯了，他唬著我們玩呢。”

孫林鋒緊著眉頭，喝道：“白癡，你的腦子都費在女人身上了嗎，陳家奶奶可不是這個意思。三十歲出頭的副館長，三十歲出頭的榮譽會員，來唬我們玩？想想吧。”

蓄著關公須的老頭一時無言。

查名道站了起來，他雙手撐著桌，先看了呂正東一眼，然后再環視座上的各位。

“都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了，大家都知根知底，我想沒有不同意的吧。”

靜默無言。

“有的話就講出來。”

十位武館的話事人無一人開口。

“事不過三，問完這最后一次還沒人站出來事情就定了。覆水難收，要是后面有人敢食言的，我親自廢了他。”

一秒，兩秒，三秒……

查名道點點頭，大局已定。

他坐下，十一道目光望向呂正東。

“說說吧，規矩要怎么改。”

……

晚上十一點，梹城南處的容成公廟，這座平常沒個人氣的廟宇今日倒是喧鬧。

瘸腿乞丐邁進廟門，先朝孤零零坐在殿中的神像拜了拜，嘴中嘀咕道：“你個老不羞平日愛笑人，沒想到自個也有倒霉的一天吧，這么個瘟神別處不去就偏來你這個小廟，有福嘍你。”

拜完了后他拎著他的破碗，一股腦的便往擂臺那擠著的人群處鉆，人們都嫌惡乞丐的臟臭，讓了好大的位置讓他溜到擂臺前。

乞丐兩眼轉了轉，掃視著周圍的人，最后盯住一個平日常見的熟人，笑嘻嘻地湊過去，叫了聲，“袁大哥。”

那人轉頭一看，見是甄乞丐，扇了扇鼻前，調侃道：“我還當誰拿臭豆腐來這吃，沒想到是你。”

乞丐尷尬地抓了抓臉，只當沒聽到這句話，好奇問道：“袁大哥，這今日的容成公廟怎么這么熱鬧？”

“賀武會嘛，哪座廟不熱鬧？”

看見那人臉上的心虛，乞丐心里一捉摸，干脆換了個問法，“袁大哥，你平日練武練的這么勤，現在該是你大顯身手的時候了，怎么今日不上去，倒在臺下做個觀眾？”

乞丐的話聽起來真摯，內里的意思卻是嘲弄。這位漢子叫袁黎，是攏云武館的記名弟子，平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明明是個三腳貓功夫卻慣會吹牛皮，認識的人都多不爽于他。

袁黎被戳到痛處，當即黑了臉，冷硬道：“你懂什么？”

“嘿嘿，我就一個討飯吃的乞丐能懂什么。”乞丐露了個猥瑣的笑容，往袁黎那貼了貼，“還是袁大哥見多識廣，心又善，能給我解釋解釋。”

袁黎見乞丐往他這貼來，臉更黑了點，幾個小碎步離遠。可乞丐仍不饒人，又貼了過來。

袁黎不得不喝道：“我可以解釋，但你就站那聽。”

乞丐聽袁黎答應后，這才扭扭捏捏地停下步子，欲語還休地看著他。

見不得乞丐那副惡心人的樣，袁黎別過臉，指著臺上的一個短衫男子，道：“看到那個人沒？”

乞丐朝著袁黎指的那地方看去，點點頭。

“哼，我跟你講，這個外地佬沒武德的。本事好大，卻不去大廟，反來這個小地方，慫貨一個。”

說到這，袁黎心中就來氣，因為這個家伙，他下了賭注的一個人被打下了臺，兩千多個林吉特（馬來西亞貨幣）全打了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