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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推理

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

審視著面前的周吳氏,楊安腦海閃過這樣一句話。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背身負手,楊安輕聲說道。

“我的房間與此間房屋上下相接,今日傍晚時,我曾在窗前觀風賞景。”

“那時,我曾打量過樓下的柴垛,頂端并無異物。”

伸手指向石塊,楊安接著道:“由此可以斷定,此石是傍晚后才掉落柴垛之上的。”

門外眾人聞言輕輕點頭。

兩位捕快卻是一聲嗤笑,這事并不用推理,充其量算作巧合。

“蔣仵作,請將石塊對比傷口。”楊安回身道。

蔣仵作聞言連忙上前,雙手抱著石塊,把控距離不讓血跡粘身。

抬到尸體旁,將血跡一側比對額頭傷口,不多時便得出了結論。

抬頭看向楊安,蔣仵作道:

“石塊形狀與傷口痕跡基本吻合,血液噴濺狀也有七分相似,基本可以確定,此物便是致其死亡的鈍物。”

楊安并不意外,點點頭接著道:

“方才也說了,此婦人身體纖弱,手持重物平地摜死前者基本不能。”

“而她自己,也深知這一點。”楊安手指美婦,沉聲說道:

“方才我在屋外就在疑惑,兇手為何會選擇在客棧之中行兇?”

劉紀聽到這里,心頭也是疑惑驟起,客棧人多眼雜,的確不是殺人行兇的好選擇。

“直到方才我湊近窗欞之時,一股淡淡的香氣卻讓我茅塞頓開。”

楊安湊近美婦,臉上浮出一抹歉意:

“抱歉,我這人天生嗅覺靈敏,雖有夜風攪擾,我卻還是聞出了香氣本相。”

“什么香氣?”劉紀雖對楊安賣關子的行為有些不滿,卻還是不受控制的問道。

楊安笑了笑,道:“那是香燭的味道。”

“香燭?”眾人滿面疑惑。

“方才,我已經仔細觀察過此人,她的雙手拇指隱有勒痕,鞋邊粘有泥濘。”

“而霧氣又是夜間突起,所以,她定是曾在夜里離開過房間。”

“此為其一。”

“其二,殺人她無需親自動手,她只需將石塊懸于窗外房檐之上,再用魚線勾住,把點燃的香燭歪在魚線之上。”

“等到香燭燃盡,燙斷魚線,石塊自會從半空掉落,如此距離摜在頭上,必死無疑!”

捕快聞言,不由得點了點頭,按照前者所說,的確有可能。

“可那紅衣,有何作用?”轉念一想,劉紀問道。

不能動動腦子嗎?楊安白了前者一眼。

“試問,她要怎么做才能準確無誤的在石塊落下之前,將自己的夫君喚至窗前,探出頭去?”

劉紀畢竟也經歷過許多案件,思維倒是比一般人快上許多,聽得楊安如此提醒,他只是略一沉吟便想通了過來。

“她需要一個信號。”

“不錯!”楊安贊賞道:“紅衣便是信號。”

“他夫君患了癔癥,對于詭物十分懼怕,她同時將紅衣系于屋頂,只等紅衣落下,便喚其夫君來看。”

“受驚后,他夫君便會神志不清,那時她只需將之推出窗外,巨石霎時落下,砸在額頭,便這般殞命了。”

圍觀之眾聞言,恍然大悟,望著那仍開著的窗扉,似乎也沒那么懼怕了。

“可那紅衣,又為何蕩來?”劉紀撓撓頭,那紅衣方才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現又消失,按照楊安所說,豈不是多此一舉。

楊安側目,有些無奈:

“紅衣起了作用后便再無用處,只需將紅衣與落石相連,落石一下,紅衣自會升到屋檐之上,如此一來,痕跡全無。”

“哪怕日后有人發現,她也早已置身事外。”

“只是她沒想到,今夜北風驟起,將紅衣從房梁吹落罷了。”

“原來如此。”得到解釋,劉紀點點頭,心中已是認可。

蹲下身來,楊安審視著美婦:“夫人,在下說的可對?”

周吳氏聞言,抹去臉頰的淚珠,哀怨的神情驟然變得平淡。

盯著前者頗為俊俏的臉龐,嘴角輕揚:

“罷罷罷,今日遇到大人,正是奴家命該如此。”

“大人心思縝密,奴家甘拜下風。”

“如此說,你是承認了?”楊安笑道。

“事已至此,奴家承認與否,又有何相關。”周吳氏苦笑一聲,眼中浮出絕望。

“我夫君已死,我本也無意獨活,只是可憐我腹中孩兒,恐無緣得見天日了。”

“你懷孕了?”楊安眉頭一皺,有些想不通。

難道是與他人所生?想殺夫另嫁?

周吳氏打量著楊安神情不定,似是猜到了前者所想。

“大人不要誤會,我設計殺夫,皆是因他背信棄義,并無其他念頭。”

從地上站起身來,周吳氏側立窗邊,呼吸著清涼的夜風,緩緩道出一段過往:

“我與夫君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他家境貧寒,卻認真上進,自小刻苦讀書,勢要考取功名。”

“我家境雖然富庶,可一家老小卻從未看輕于他,我更因愛慕之情,甘愿在其身邊,端茶遞水,早晚侍奉。”

“而我做這一切,只盼他有朝一日,能博得些許功名,好娶我進門。”

“而他也的確做到了。”

說到此處,周吳氏平淡的臉上陡起寒霜,似乎想起什么令人怒不可遏之事。

“可就在我朝思夜盼之時,這負心漢竟然應允了皇室的賜婚!”

“初時我氣急,可后來轉念一想,皇家賜婚,我等市井小民又如何撼動。”

“索性,我也不再怪他,只要他不負我,哪怕納我為妾,我也心甘情愿!”

戀愛腦...楊安暗暗心想,這人恐怕要送去大潤發殺十年魚才行。

周吳氏一掌拍向窗沿:

“可這賊子,回鄉之后,幾次三番將我拒之門外,后來更是差人送來書信一封,揚言與我一刀兩段!”

“可恨!可悲!可憐我一片真心錯付。”

周吳氏淚如雨下:

“我一怒之下,找了江湖道人,操一手控尸之術,在一天夜里闖入他家,卻不曾想,將他嚇破了膽,從此患了癔癥,變得時瘋時傻。”

“官卻是做不成了,皇室賜婚也因此不了了之。”周吳氏搖了搖頭,神色中有些懊悔,卻不知因為哪件事。

“他雖然患病,我卻也不嫌,后來嫁做他妻,想著哪怕他一生癡傻,我也愿守著他,給他家延續香火。”

“只是此賊!不僅不領情誼,偶爾恢復神思時還與我惡言相向,說是我阻了他的前途!”

“幾次三番,我終于心灰意冷,今生真心錯付,但求來世有緣,所以今日,才做了如此錯事。”

周吳氏搖了搖頭,自嘲一笑。

輕描淡寫的將此事敘述而出,她的心似乎輕松了許多。

“孽緣啊。”楊安搖搖頭,心中暗道。

聽著前者的話,楊安一時間不知道該可憐誰。

“為何選在此處?”劉紀不禁發問,此時的他也有些許動容,聲音變得柔和了許多。

周吳氏聞言,輕輕一笑:“本想在人多眼雜處演一出夫妻恩愛的戲碼,事成之后也好摘除自身。”

“不曾想...”搖搖頭,周吳氏看向楊安:“倒是奴家機關算盡,百密一疏。”

“唉...”

“想是奴家前生造孽,今世償還吧,也好,也好...”

楊安搖頭嘆氣。

劉紀則認真審視著楊安,眼里也沒有方才的不屑。

轉身看向高大捕快,指指周吳氏道:“帶走吧,不用帶枷了。”

高大捕快會意,將方才已經準備好的鐵鏈塞回腰間,隨即側開身子。

婦人見此,也是識相的先行一步,向門外走去。

路過楊安時,周吳氏身子頓了頓:“大人斷案,頗有神異之處,是個聰明的...”

楊安一笑,不曾回應,在他看來這案子并不難。

“只是方才,那紅衣再次蕩來,卻不是奴家設計。”

“嗯?”楊安眉頭緊蹙,怪異的看來前者一眼:“不是故技重施?”

美婦抿嘴一笑:“自然不是...”

身子向他靠了靠,聲音低不可聞:“奉勸大人,對于詭物,還是要多些敬意。”

話音一落,周吳氏看了地上的尸首一眼,一聲長嘆離開此地。

只留楊安僵在原處,細細品味前者的話。

呆呆的看向窗外,一身汗毛瞬間從皮膚上爬起。

這是他自穿越而來。

第一次對這個只在書本中了解過的大明朝,產生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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