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林，社區醫院，待產房。

白墻泛黃，上面掛著幾幅“關愛孕婦健康”的海報，陽光透過窗戶，照亮了一半的房間和窗臺上的灰塵，心跳檢測儀嗡嗡運作，空氣中透著消毒水的味道。

房間安謐恬靜，令人不自覺追憶過往。

但有兩個畫風完全不一樣的朋克青年，他們小心翼翼，動作緩慢，摸索著讓大肚子女孩躺倒在分娩床上。

在護士大媽的注視下，路明非不得不“幫助”孕婦，他的右手托著楚紫航的背，左手抬起女孩的小腿，將她輕輕放在床上。

盡管隔著皮質夾克，路明非卻心緒紊亂，仿佛有只大角鹿在懟著心臟，咚咚撞。

“我穿著衣服，所以這不算肢體接觸.....”楚紫航閉上眼睛，在內心反復強調。

脊背和小腿上的手很溫柔，但這種溫柔帶來的異樣感更強.....

路明非指尖顫抖，手指從光可鑒人的青絲里穿梭，他感覺自己在觸及一片上好的絲綢，順滑柔嫩。

他有些內疚，心想自己不能趁人之危，借任務占師姐便宜，太卑鄙無恥了！

路明非把柔軟的身體放好，立刻將手抽出去，正襟危坐，以表自己是個正人君子。

護士大媽都看不下去了，濃妝艷抹的臉皺成一團，不過就是扶孕婦上床，為何如此磨蹭？

而且剛才他們還不讓攙扶，非要自己來....

最近的年輕人越來越怪了，這又是什么奇怪的play？

“好了吧，接下來貼心電監護。”護士說著，走到‘生命體征監測儀’前蹲下，手上不住搗鼓，抽出幾條銀線。

路明非一愣，“什么什么，還要貼心電圖？”

“當然啊，要監測孕婦的生命活動嘛。”護士皺起眉頭，“又不痛，很快的。”

“原來如此，那請問是什么流程呢？”

“用酒精給皮膚消毒，然后貼在胸骨、肋骨、腋下和腳踝。”

“......”

楚紫航扯了扯路明非的衣角，用目光示意，貼心電圖片需要把她衣服掀開，肚子上的枕頭就會被看見。

路明非卻對護士點了點頭，滿臉“我考慮考慮”的樣子，楚紫航眉頭一皺，考慮是不是應該踹他一腳，提醒一下。

只是她現在穿著白襪子，而且姿勢不太妙，只能踢到路明非微翹的屁股。

深吸一口氣，楚紫航小聲說了句她認為很丟臉的話，“杰克，我不想被其他人看身體。”

房間靜下來，心電機嗡嗡響著。

這種話居然是從冰山般的師姐嘴里說出來，她為了任務犧牲太大了，路明非心想。

他剛才其實注意到了師姐的眼神，但在和護士周旋。

路明非揉了揉臉，把紅暈揉散，弄成兇神惡煞的模樣，故技重施。

“不行，你不能貼心電圖！”路明非展示脖子的紋身，“你是在覬覦我老婆的胸口！我看出來了。”

護士大媽下巴快掉地上了，“你腦袋沒事吧，我是女護士啊，都快奔50了。”

“女的怎么了？50又怎么了？一看你就是個女銅！”路明非惡狠狠地說，

“Fxxk，想老牛吃嫩草？也不問過我！是不是看不起搞樂隊的？覺得我們好欺負？”

“絕對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護士瞪大眼睛，退了一步。

這男的有些離譜了，居然把他19歲的妻子，搞大了四次肚子。

不過這副驚人的打扮，想來也正常。

路明非越說越激動，聲淚俱下，十分夸張地表達他的悲憤，T桖上的骷髏頭好像都在咬合。

“我們生了四個孩子，從沒見過哪家醫院要貼片，就欺負我們沒文化？唉，畢竟我是個愛老婆的好男人，早知道就不該把老婆交到這家醫院。”

“不好意思，請問你們在哪里生的？”護士小心問。

“你不用管這么多。”楚紫航冷冷地說。

不知為何，護士冷汗直冒，她產生了一種被冰塊掩埋的錯覺。

“好，那你們自己解決吧。”護士語速飛快，說完迅速溜走。

房間溫度驟然下降，就像電影突然換了一個幽藍色系，有人在背后打開了冰箱門.......

路明非的歡快被瞬間凍住，脊背發涼。

他現在感覺自己像個惡貫滿盈的壞蛋，而身后突然竄出個蝙蝠俠，正用想打人的目光，死死盯著他。

“師....師姐？”路明非笑容僵硬，緩緩轉身。

楚紫航坐在床上，明媚的杏眼圓睜，瞪著他，嘴唇抿成櫻桃紅，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像一把冰刀，刺破凝固的空氣，斬向路明非。

表情就像一只炸毛的土耳其安哥拉貓。

路明非頭皮發麻，懷疑她想跳起來把自己砍了。

不過說起來，還是第一次見師姐生氣.....好可怕。

路明非垂下腦袋，像一個挨訓的學生，不敢接觸師姐含怒的目光。

很多人以為，楚紫航是個面癱殺胚，是個永遠不會生氣的人。

但其實不然，她只是不善于表達情緒，而當她壓不下去心緒起伏時，也會爆發出冰山下的火山。

楚紫航是個干凈的女孩，在生活中如此，待人接物也是如此，對待感情她也很干凈，一直和男生保持著舒適的距離，不讓自己陷入緋聞。

“你故意的？”楚紫航氣不打一處來。

“.......”

路明非知道她在說什么，但不敢承認，索性擺爛挨訓。

見路明非不說話，楚紫航小手握緊，修長的指節微微發白，更生氣了。

“你不要老是說我是你的......那個。”楚紫航語氣漠然，但說到某個詞時，她不由自主頓了一下。

“抱歉。”路明非簡直想甩自己一個巴掌，他得意忘形過頭了。

“為了任務倒沒什么。可剛才沒那個必要，但你卻一直說......”

“真的對不起啦。”

“我不是隨便的人，請尊重我。”女孩語氣嚴肅，說完后，便把臉側過去。

路明非用余光偷看那雙小白襪子，他只看了一眼，襪子很快縮進被窩里，因為楚紫航并沒有停止觀察他。

他忽然明白了，楚紫航其實和他想象的模樣不太一樣。

她不只是個完美無瑕的女神代名詞，在某些方面，她和一個普通的鄰家女孩并沒有任何區別。

路明非微微嘆了一口氣.....

覺得師姐更棒了！

“那...以后我說，我們是拍拖者？”路明非很窘迫地問。

楚紫航的側臉在光下泛亮，肌膚光滑如瓷，她遲疑了片刻。

短短幾秒就讓路明非心里七上八下。

最后還是輕輕點了點頭，見路明非沒有回應，她冷著臉小聲說，

“必要的時候，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