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這話是什么個章程？”

二大爺掏了掏耳朵，神情古怪的看了看面前的李長遠。

只是最后這幾個月沒見，這一趟回來怎么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嗨，沒什么意思，我就是這么一說。

我那同學家里條件不錯，家里也不不缺這點錢，要不是眼下城里情況不算太好，實在擠不出工位，她也不會到下鄉的局面。

我就想著，反正都是下鄉，有我這個老同學幫忙坐鎮，總好過被安排到一些亂七八糟的地方。

這兩年又不比頭些年。

早先知青名聲還值錢的時候，屯里人還對知青照看著。

現在知青的名聲被他們自己給敗壞的差不多，有些地方的人心都野了。

二大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去年大小六道溝那邊，不就有一個女知青被霍霍了么。

雖然后面弄到了其他屯子當教師，可被霍霍那是可是真真的。”

李長遠盡力幫忙說話。

二大爺家條件不錯，家里孩子結了婚，都在旁邊起了院子。

看著這會屋里沒有聲響，估計二大媽這會應該在孩子家。

趁著屋里沒有其他人，李長遠這才好敞開了說亮堂話。

“你看你，又急。”

上下眼皮一耷拉，再度睜開，二大爺對著李長遠說話的口吻都變了一個聲調。

要說之前還是看李長遠有扶的起來的可能。

現在那就是實打實的在給黑瞎子溝帶來利益。

作為黑瞎子溝第一任大隊長，李開田做夢都想把這塊落腳了幾十年的地方給發展起來。

可問題的關鍵是，黑瞎子溝太偏！

別說是干點別的，就算是想爭取個菜農，讓屯里人過上吃商品糧的機會都爭取不到。

窮則變。

在黑瞎子溝這地方，只要不違反公眾良俗，只要不違反律法，不管什么事，李開田都愿意試一試。

吧嗒著嘴里的旱煙鍋，李開田古里古怪的打量了李長遠一眼：“那姑娘，跟你看對眼了？”

李長遠當即面色一僵，重生前單身到現在。

手藝活的把玩姿勢倒是很熟練，可要說到對象...那真的影子都沒。

“二大爺這話說的...我這不是想給咱們屯爭取一些好處么...怎么好好的就扯到對象上了？”

支支吾吾的回應，李長遠自己心中都說不出來這會是個什么感覺。

自信？面對其他事情的時候，李長遠確實是有不少底氣。

可要說到面對姑娘...心中又難免自卑一些。

追姑娘什么的...他李長遠真的不會啊！

“哦，不是對象就好。”

打趣了一嘴李長遠，李開田也不在這件事上深究。

反正人都是要來的，到了地頭上，有沒有感情一眼就能看出來。

“給錢這事就算了，說出去不好聽，回頭咱們買驢的時候，讓她寫一份陳情書，就說看咱們黑瞎子溝太可憐，在買驢這件事上幫襯下手。

到時候大隊再出一份感謝信，免得讓人落了口實。

正好也借著這個機會也臊一臊公社那些人的臉。

他奶奶的，我這張臉都頂到快入土了，從來都是說我有福氣，就沒有說看我這張臉，就覺得咱們黑瞎子溝不缺東西的！

缺不缺東西的，我這個大隊長不知道么？要他們在那里瞎逼逼？”

說起這一茬，李開田也是來氣。

對于做夢都想把黑瞎子溝發展起來的他來說，這種話簡直就是在他傷口上撒鹽。

積年累月下來，弄得李開田思想都快魔怔，總感覺黑瞎子溝過不上好日子，就是他這個大隊長的鍋。

“哎，有二大爺這話就行。不過有些話我還是說前頭。

二大爺，我這同學的錢，可不能白給！

除了不讓人在咱們這受委屈之外，以后萬一要是能回城，咱們大隊可不能給人使絆子！”

李長遠搖著頭，思前想后還是決定把有些話給說到前頭。

“屁話，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能不知道拿人手短的道理？

只要對咱們黑瞎子溝有好處，咱們整個黑瞎子溝都得承情。不過要說到照顧？

你小子中間吃了回扣，照顧這事怎么都得落到你頭上！”

二大爺睜開眼睛，看向李長遠的眼神，已經不是‘你小子有點東西’，而是‘你個小東西早干嘛去了！怎么這個時候才開竅！’

“不是！回扣不回扣的，憑本事賺來的錢，在我又不是沒有付出！

出賣色相...人情投資也是資源啊！”

之后李長遠的嘴里嘟嘟跟著吐出了一堆，什么都是計謀，都是為了黑瞎子溝，他替黑瞎子溝立過功，他要見隊長之類的俏皮話。

“行了，別在這白話了，明個給你批一天的假，讓毛大龍帶著你去一趟城里。

該怎么聯系怎么聯系，反正你小子在中間吃了回扣。

花了多少錢不要跟我說。說了大隊也不給你報銷。”

臨到李開田都下了逐客令，看向李長遠的目光都沒有什么變化。

只是在人離開，心疼的熄了屋里光亮之后，笑意這才攀爬上嘴角：“呵，年輕...真好啊。

湊一對...黑瞎子溝自家的高中畢業生...黑瞎子溝...終于要出息啦...”

...

次日早上，李長遠人還沒睡醒。

就被情緒亢奮熬了一夜都沒有睡著的毛大龍給叫醒。

嘴里打著哈欠，說了今天要去城里之后，毛大龍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呆滯。

“不是...今兒就去城里？我這...我這還沒準備好呢啊！”

別看毛大龍在十里八鄉吆五喝六。

可從沒有去過城里的他，聽到進城這倆字，本能的就感覺心里發怵。

說話的聲音都顫了起來不說。

兩條小腿都跟著打起了擺子。

只有在鄉下呆時間長的莊稼人，才知道進城這兩個字能帶來多大的震撼。

“準備個什么？又不讓你干嘛，就是我到那邊寄封信，順便打聽點小事。”

李長遠也不多說，只是讓毛大龍知道自己這一趟是去干嘛。

“寄信？寄信咱們去城里干嘛？直接去公社就行。

不掛號的話，咱們公社的信都放在那，等到回頭大隊長去開會的時候，順道就給帶回來。”

毛大龍撓了撓頭，不理解只是一封信，為什么李長遠還要跑這么一趟。

來來回回一百多里，黑瞎子溝到大路這一段路上又沒有公交車。

就算能坐驢車，可他們也不是夜里趕路。

這會出發，夜里能回來就算不錯。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也別在這磨蹭了。

反正都被你攪和的睡不著，還不如去攪和攪和我二大爺，早早的開了證明信，咱們趕路去。”

打發毛大龍離開，李長遠簡單的洗漱了一下，無視了打著哈欠早起上廁所的其他知青。

徑直前往二大爺家中。

看著二大爺那一雙黑眼圈，李長遠腦子里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蹦出了這么一句：我原本以為只有毛大龍睡不著，沒想到沉穩如二大爺你，竟然也有睡不著的時候？

看著李長遠的眼神，二大爺倔著臉，強忍著拿煙鍋敲對方頭的怨念。

這可是黑瞎子溝的未來！是寶貝疙瘩，可不能給打壞了！

鼻翼之中冷冷一哼，黑著一張臉從兜里掏出兩張證明信：“愣著干嘛，趕緊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