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的話說完，不等李長遠回應，毛大龍就慌張的拉開門跑出去。

李長遠迷惘的眨眨眼，然后沉默下來。

要少了？

心中這個念頭剛剛升起，立刻就被搖出腦袋。

三成利，不少了。

說到底，他李長遠只負責生產，需要擔責任的原料還有銷售，都是毛大龍去扛。

更別說這種見不得光的買賣，天知道私底下要買通多少人。

一來二去的，七成利到毛大龍手里能有兩三成就不錯。

也就是黑瞎子溝地方偏遠。

周邊都是一堆窮哥們。

放到經濟形勢好一點的地方，還有帶著袖章的人，專門跨地區抓打毛大龍這些干老鼠活的。

要是在那些地方，毛大龍能有一成利就算不錯。

就在李長遠這般想著的時候，隔著窗框，就看到一個黑漆漆的身影，鬼鬼祟祟的鉆到知青院來。

毛大龍？

身形不太像，毛大龍個子雖然不算高，可也有一米七多。

走路雖然垮肩膀，但是也不是羅鍋！

這會進院的這個！是個羅鍋！

“來...”

嘴里的聲音還沒有喊出來，就看到那身影徑直朝著李長遠這邊跑過來。

離得稍微近一些，這才看到來人竟然真的是毛大龍！

懷里抱著一個竹筐，封口的地方用一塊灰色的麻布蓋著，看不真切。

“我說毛大龍，沒事你跑的這么鬼鬼祟祟的干嘛？害的我還以為是哪個上了通緝的人流竄到了咱們這邊...”

李長遠看著小心轉過身把門關好的毛大龍，口中吐槽著。

這里可是黑瞎子溝，都是本地人，弄的這么緊張干嘛？

他們這距離邊境雖然近。

可到底不是什么重要的哨崗，又是山又是什么森林區，沒事也沒誰到他們這里來。

“噓！小聲點！”

毛大龍抬起手指放到了嘴邊，擺了擺手，示意李長遠湊過來看。

“干嘛？”

嘴上這么問著，李長遠身子已經湊到了竹筐邊上。

完全沒有懷疑毛大龍是不是有什么別的想法。

“嗯？！這是...”

看著竹筐里的東西，李長遠直接給整的不會了起來。

瞪圓了眼睛，一把打開毛大龍伸過來的黑手，自己捂住了嘴。

過了好幾秒，聽到院里沒有動靜之后，李長遠這才小聲的說了聲：“黃豆？你哪來的？”

這年月，知道黃豆營養價值的人不多。

就算是在城里，也只有生孩子坐月子的時候，才會給批上一些黃豆當成補給品。

放到黑瞎子溝，就像是趙會計說的那樣。

黃豆，有。

可那都是大隊問公社調劑來喂大牲口的！

正常人但凡能有口窩頭吃，沒誰喜歡吃豆子。

廢火候不說，吃的時候但凡喝點涼水，往前三頓都等于白吃。

跑趟跑的腿軟不說，還耽誤掙工分。

“還能是哪來的？從驢嘴里省下來的！你忘了，我可是咱們屯的懶漢！

像是往公社送東西這種能偷閑的事兒，那肯定是落在我身上！”

毛大龍得意的笑了笑，豎起大拇指錘了錘自己心口，話里話外，一點都沒有挖公家墻角的愧疚。

“不是...驢嘴里...你可真行！”

李長遠看著竹筐里的黃豆，表情很是糾結。

且不說驢嘴里摳出來膈應不膈應的事兒，單說這驢！

那可是黑瞎子溝的重要物資！

要是少了這點豆子，缺了營養干不動活，那可就折騰人了。

“我說毛大龍，之前你可不知道我會做豆腐。

看這分量，這事你干的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怎么的？難不成你想跟六道溝那邊分掉糞坑淹死的豬一樣？把咱們大隊的驢給累死了分肉？”

李長遠這話說的有些傷人心。

可事實擺在面前，要是不把這件事問清楚，他還真不敢去碰這個東西。

“嗨，哪跟哪啊，這黃豆，那都是咱們大隊那頭驢看不上的！你不知道吧，咱們大隊的那頭驢可挑剔的很！

也不知道誰給它慣下的臭毛?。?

不管去哪，去的時候路上一準得撂一次挑子！給吃的不頂用，非得喝酒！

我這些豆子啊，那全都是我用酒換來的！

要說吃虧，我還吃虧了呢！酒多難買??！還得用錢，黃豆這東西，我到我姐家那里要就是了。

她家距離城區近，大隊定的是菜農，種的也有一些豆子。不是沒辦法，誰之前沒事要這個東西啊！

吃多了漲肚不說，喝涼水還拉肚子?！?

毛大龍慌亂的解釋著。

生怕那句話說的不對勁，讓李長遠斷絕了供貨的意思。

白色的月光灑在窗外，只是看著就給人心中一股涼爽的感覺。

一路上小跑來的毛大龍，緊張的滿頭是汗，臉上陪著笑，等待著李長遠的決斷。

“如果是換來的話...這一次就算了。

不過也就這一次，下次可不能再拿這些豆子了。

不光是不好交代來源，就單說這從驢嘴里扒拉出來的東西，做出來的豆腐你是吃還是不吃？

別忘了，除了豆腐，可還有豆渣呢！那玩意過一遍油，比肉都好吃！”

李長遠眼底閃爍著擔憂的光芒，擺了擺手，示意不要有下一次。

毛大龍盯著看了好一會，確定李長遠真的放下了這一檔子事兒之后，心底這才松快一些。

顧不上說別的，竹籃都顧不上收拾，直接把心口拍的砰砰響：“放心吧長遠！往后需要豆子，我就去我姐那邊弄！”

談論了一些細節，敲定了需要的工具之后。

毛大龍抱著竹籃，保持著跟來時一樣的羅鍋模樣，鬼鬼祟祟的潛出知青院。

一個人躺在床上。

睡不著的李長遠，干脆提拉著布鞋，摸黑去了李開田家中。

不知道是湊巧還是刻意。

李長遠到李開田家門口的時候。

二大爺李開田正靠在門框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吧嗒著煙鍋。

點點星火在煙鍋里晦暗，明亮。

“來了？忙活了一晚上，餓了沒？”

見到李長遠過來，李開田也沒有說別的，只是擺了擺手，示意跟上。

跟著進了屋，還沒有等道出來意，就看著李開田掀開了倒扣在八仙桌上的簸籮。

簸籮下面，放著兩個酒杯，還有一條小小的悶糟魚：“先坐下，有什么事喝了這杯酒再說。

雖然晚了點，這也是二大爺給你補上成年的那杯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