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頭兒咧了咧掉一半牙齒的嘴巴笑著道：“依小老兒這幾日看，那戰兵隊也沒什么好的，您坐車他們走路，動不動還挨打，有什么好？沒您這兒好。”

范廣春皺著眉頭思考道：“粗看起來是這樣，但細想就會發現不對。”

“怎么不對了？”

范廣春道：“要是老子這兒職位好，咋叫發配呢？咋就月餉比他們少一半兒呢？所以還是當戰兵好！”

邱老頭呵呵笑道：“發配不發配的小老兒不知道，單就這月餉啊，范隊長您還真不必要計較。”

范廣春眼睛一瞪道：“當兵吃餉，這個都不計較，老子背井離鄉玩兒呢？”

邱老頭瞅了瞅四周見無人注意，便湊上前小聲道：“范隊長，這么多人吃飯都在你手里管著，等到了下個集鎮采買時，您安排小老兒去，也不必求多，這一百個人的嘴里只摳出來個五六錢，絕對沒人能注意到，一月三四回，到手的豈不比那些戰兵要多？”

范廣春聽了仿佛一下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眼里精光一冒，剛要稱好，忽然又想到什么，變臉呵斥道：“這怎么能行？這不是喝兵血嗎？”

“我家將軍說了，誰敢喝兵血，可要殺他全家的！”

“你以后絕對不要再提這事兒了！”

感情他是要吃獨食啊……邱老頭兒咧嘴又笑了一下，連忙改口道：“范隊長教訓的對，小老兒也就是心中主意這么一晃，真想起來，也是不敢的，不敢的。”

范廣春瞥了邱老頭一眼，吩咐道：“以后想也不能想！”

說著，他仰頭看了一下漸漸西落的日頭，又開口道：“我估摸著將軍今天不會再繼續往前走了，你讓大家都將造飯的物件兒擺出來，準備著，再各自去收集些柴火和清水，吩咐咱們什么時候造飯就什么時候造飯。”

……

“一呀么一呀么一呀么一，唱！”

眾新兵被趙林手把手教了七八遍，過程中雖有不少人犯錯，趙林雖然板著臉教訓，但任誰也能看出他并沒有真的生氣，并且趙林還開口阻攔了邢勇等人要上前軍棍懲罰唱錯士兵的行為。

并且，因為邢勇的舉動，趙林好像忽然也想到他們一般，連吳廣德幾個臨時教官也都被要求和新兵們坐在一處，一起跟自己學習軍歌。

白忠禮一頭霧水，自己在錦衣衛混跡多年，京師三大營都去坐探過，還從未見過這樣練兵的。

且更是從來也沒有聽過這樣的歌謠！

不過這些新兵倒是非常喜歡這種突然輕松活潑的氛圍，尤其是在趙林一改往日嚴肅冷的仿佛結冰的面孔，也和他們插科打諢時，更是激發了許多人熱情，漸漸也放松下來，扯著嗓子跟趙林唱起來。

尤其是他們常年混跡碼頭，那些個纖夫、力夫往日里也是有號子的，此時一唱，更覺輕松。

吳廣德心里面是不贊同殿下如此的，在他看來，即使是堂尊平日里都不能跟衙役說話，否則便是落了上下尊卑體統威嚴，何況還是殿下呢？

跟著這幫丘八一起唱歌，簡直，簡直是……他正想著事后該不該勸諫一下殿下，突然聽到趙林的起頭，只得趕忙也扯著嗓子跟著唱道：“一呀么一呀么一呀么一！一把長槍交給我！”

趙林：“二呀么二呀么二呀么二！”

眾人：“二話沒說為家國！”

“三呀么三……”

眾人一起高聲道：“三軍將士苦為樂，四海為家～”

“嘿！嘿！嘿！哪里有我，哪里有我。”

“哪里就有，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戰士的歌！”

吳廣德松了一口氣，他方才喊得很大聲，之后勸不勸諫殿下另說，這會兒是一定是要好好表現的，否則要讓殿下以為他心里端著架子不想唱，心里還不知道怎么評價自己。

反正自己現在看著邢勇那樣全程半張著嘴的樣子就不舒服，想必殿下也是一樣。

“好！大家唱得都非常好！”

“這首歌想必已經掌握了，下面我再教大家一首！”

吳廣德心里發苦，手掌卻是第一個啪啪啪鼓得震天響，嘴里也大聲叫好。

趙林贊許地看了他一眼，立馬開口唱道：“有一個道理，不用講～”

……

夜晚，白忠禮和吳廣德在點起的篝火不遠撲上稻草，準備休息睡覺。

吳廣德瞥了一眼那堆篝火小聲道：“三伏天里，本身就夠熱了，能把火熄了不？”

白忠禮白了他一眼道：“熄了篝火，晚上萬一有野獸過來怎么辦？再說了，篝火堆離咱們這么遠，烤著你了？”

吳廣德道：“光看著就熱。”

“快睡吧。”白忠禮又將身底的稻草鋪了鋪，和衣躺在上面，又抓起一把胡亂撒在肚子上，防止夜里受了風。

天氣雖然炎熱，他們也不敢省了這環，要是直接睡在地上，時間長了，是要害病的。

而輜重隊里拉稻草的馬車比拉糧食的多的多，等他們明天拔營了，范廣春還得帶人將稻草收拾好再綁到車上，繼續拉著等晚上宿營再用。

趙林也想過給他們一人置備一床被子，就像近代士兵那樣背著行軍，后來了解到現在百姓遠行時的情形后，就果斷地選擇了入鄉隨俗。

省下的銀子，趙林已經安排王之俊沿途給他采買帳篷了。

等到了無為縣港口，才能與等在那里的王之俊交接。

好在這幾天都沒有下雨，也免了大家再遭罪。

眾新兵除了安排值守的人之外，都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勞累了一天，很快都進入了夢鄉。

白忠禮翻了一個身子，仰頭看著天上的繁星，輕聲道：“老吳，睡著了嗎？”

“睡著了。”

白忠禮轉過身朝著他小聲道：“我沒趕上來的這幾日，殿下也都是這樣練兵的？”

吳廣德在心底嘆息一聲，口中卻是理所當然道：“是啊。”

白忠禮半個身子支起來，小心道：“就這樣，能練出來強兵？”

吳廣德道：“殿下說能，自然就能！”

白忠禮道：“就這樣每天不停地走路、跑步再在日頭下傻站著，還有唱歌，就能練出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