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氏高興一陣也反應過來黃得功是在嗆白自己，卻也不惱，抓起黃得功撈冰粉的胳膊搖了搖道：“不用非是狀元，妾身就發現一個不錯的。”

黃得功強自穩住，好不容易將那塊兒冰粉送進了嘴里，這才開口道：“哪家的？”

翁氏笑著道：“正要問侯爺呢。”

“嗯？”

“就是咱家偏院住著的那個少年，多俊俏啊，那氣質樣貌，該也是個高門顯貴吧？”

黃得功沉思道：“該是個高門顯貴。”

翁氏一聽更高興了，連忙接著問道：“家里是文官是武將？”

黃得功想起給趙林討要官職的結果也快下來了，便隨口道：“馬上就是武將了。”

翁氏一聽立馬泄了氣，語氣分外惋惜道：“怎么是個武官啊？真是可惜了這身好皮囊了！”

黃得功不高興了：“武官怎么了？”

翁氏不理他，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仿佛下了天大的決心一般才道：“武官就武官吧！”

“矮人一頭也是沒辦法的事。”

“夫人你這是什么意思？”

“侯爺你看怎么樣？要也覺著好，就去說和說和，讓他家來提親？”

黃得功道：“我跟誰說和去？”

“自然是跟那少年的長輩啊？”

“我都不知道他家長輩是誰。”

“你不說他家是武將嗎？”

“我是說他要成武將了。”

“侯爺不認識他家里長輩？”

“不認識。”

“那為何帶他到我們家住？妾身還以為是你故舊之子。”

“帶他來我們家住是因為……哎呀，算了，說了你又擔心，嘮叨個沒玩沒了。”

“家境怎么樣也不知道？”

“不知道，但以前應該很好，或者說非常好，現在恐怕落敗了，就剩他一個都說不準。”

“哎呀！”翁氏一拍大腿道：“原來是破落了呀！”

“那可不能讓瓊兒看到他，這樣的容貌氣度，那個丫頭看到了不想入非非？不行，我得去把瓊兒看好了！可不能讓她掉進火坑里。”

黃得功嗤笑一聲道：“你一天到晚就是瞎操心。”

“人家能不能看上我這個靖南侯還不一定呢。”

翁氏立馬不忿道：“他不過是個破落戶，祖上當閣老的不成？還看不上我們家？哼！”

黃得功不耐煩地擺擺手道：“說不定比閣老還……唉，算了，算了，你去吧，去吧，反正我也不想讓咱家沾染上這些。”

……

靖南侯府偏院里，趙林正在同陳元雅等人商量此后的行程安排。

“學生覺得毫無必要一路征召士兵，那么遠的路，總要吃飯的吧，平白多花了銀子不說，還有可能收了銀子又路上趁機逃跑的，即使沒逃的那些，人走到駐地也都走瘦了，不如到了當地再征召。”

趙林對陳元雅的話不置可否，而是又轉向隋昂道：“隋昂你覺得呢？”

隋昂甕聲道：“都聽公子的，公子要是決定征召，一路上俺就給公子管著這些人，保準不讓一個跑了。”

“蔣泰興？”

蔣泰興連忙也站過來，笑著道：“公子這種大事兒問小的干嘛，小的既沒當過兵，也沒做過官，可不敢胡亂出主意。”

“那你先憑感覺說。”

蔣泰興想了一下道：“吃飯的人哪兒都不缺，依小的看，不如到了當地安穩下來之后再招。”

趙林點點頭又問吳廣德：“廣德的意思呢？”

吳廣德自打傷勢好轉能夠下地之后，面對眾人多少有些尷尬，但為了前途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

面對趙林時更是心神難安的樣子，已經毫無外廷第一人的風范了。

這回趙林又當眾點他，吳廣德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他最后的機會，根本不敢跟隋昂、蔣泰興那樣嘻嘻哈哈的應付。

他像以前揣度堂尊心思一般又開始猜測趙林的想法，越想越覺得趙林是想招些人手帶過去的。

想到此，他便小心開口道：“回公子的話，卑職倒是以為應該一路招些，不能都在當地征召。”

“為何？”

吳廣德趕緊道：“因為卑職覺著，一路上招些窮苦人幾百里路過去，到了地方，他們便舉目無親了，除了死心塌地的效忠公子，實在沒有別的路可走，那在他們的眼里，除了公子之外，其他人全都是狗屁。那到時候公子用起他們來，便會得心應手，也不必顧忌太多。”

“至于逃亡不逃亡的事兒，卑職以為只要認真挑選，只招那些老實的，日子過不下去的，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莫說是逃了，恐怕甩都甩不掉，路上再苦，拼了性命也會跟公子走到地方的。”

“要是人走瘦了倒也不怕，騾子遠行還會掉膘呢，到了地方之后，半月飽飯一吃，該長回來的還能再長回來。”

趙林聞言禁不住點點頭“嗯”了一聲。

吳廣德這話有些順自己的意，想不到自己身邊現在這么些個人，就屬這個怕死的腦子最靈活。

吳廣德受到鼓勵愈發積極，繼續接著道：“卑職上面說的是在路上征召的好處，下面還有全在當地征召的壞處。”

“公子知道，地方越小勢力越是盤根錯節，哪怕是縣尊都只能管得著明面上的一攤，其余更多的則是鄉紳賢達說得算。”

“公子的兵要保衛鄉梓，自然是要以地方上的人為主，但若一碼眼全是當地人的話，苦心勞力將兵擴起來了，將來地方上哪個黑了心的想要使壞，就更容易滲透進去。”

說著他指了指蔣泰興道：“就好比蔣兄弟是當地人，對公子忠心耿耿，辦事也盡心盡力，好不容易做到了把總位置，那施府公子想要染指，私底下和蔣兄弟又攀起了主仆情誼，將他老娘媳婦兒又照顧的好，您說平常一些小事兒找到蔣兄弟，蔣兄弟能不給開扇門嗎？”

“久而久之，小恩小惠變成了奇珍異寶，小事變成了大麻煩，蔣兄弟如何自處？”

蔣泰興道：“我家老爺祖籍浙江，不是江西。”

吳廣德笑笑不和他爭論，在他眼中，蔣泰興的腦子，從來都是毫無威脅的。

趙林眼里浮現欣賞之色，他現在是知道為何秦末時小小豐沛能出那么多的豪杰了，原來不光豐縣、沛縣有，定興縣也有，少的只是那個劉季罷了。

他現在就覺得吳廣德一個皂隸時運好了，也能安邦定國。

正在趙林打算開口稱贊的時候，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面前的石桌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連屋頂的瓦片都掉了幾塊。

眾人一陣慌亂，趙林的眉頭卻是瞬間緊皺起來，喃喃道：“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