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來亨大吃一驚，慌忙站起身道：“你有幾顆狗頭敢在這里胡說八道！”

“我分明都找了宮里許多宦官認過了，你還敢不認？”

朱慈烺連忙辯解道：“陛下，各位千歲明鑒，小人真的不是逆太子朱慈烺！”

“小人只是同他長得像罷了，便被幾位老公綁到宮里，整天穿太子的衣服，作太子的打扮，專門用來哄騙陛下的！”

“哦，不，不，是他們逼著小人哄騙陛下的！”

“小人名叫田長貴，家里開紙鋪的，是大名府平山縣牛頭鎮人，家中行二，陛下不信，派人一查便知！”

李來亨額頭冒出汗來，這人乍看同之前殺死仇五的少年長得差不多，但仔細分辨的話，又少了那人身上特有的孤傲之氣，再論起神態氣場，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除非他是一個天生演技精湛之輩，能夠輕易轉換角色騙過別人，否則，就是自己真的搞錯了？

坐在文官首位的牛金星自進來后還未發一言，見狀笑著道：“陛下，此事不難查，一則如這少年所言，派人到平山縣牛頭鎮查一查即可……”

他話未說完，劉宗敏便開口打斷道：“兵荒馬亂的，還有什么好查的，俺看這狗東西就是明太子！不過卻是個貪生怕死之輩，胡編亂造一通，騙咱陛下，想多活幾天。”

李自成對劉宗敏本就極為了解，見他開口就知道其是什么心思，喝斥道：“媽媽個毛的劉宗敏！咱老子記得當時就是你他娘的走的牛頭鎮，是不是人又讓你屠干凈了！”

劉宗敏小聲道：“當時營中缺糧，那些百姓不給……”

李自成咬牙道：“你媽媽個毛的……”

李巖聽到劉宗敏又濫殺無辜，也面露不愉之色，牛金星卻是輕笑一聲替他遮掩道：“陛下，止殺令是快進京的時候才下的，那時候大名府尚屬敵境，一切當以軍務為要。”

他一筆點過，不給李自成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向劉宗敏發難的機會，繼續方才的思路道：“既無法去查此人是不是田長貴，我們便還查他是不是朱慈烺就好了。”

“據臣所知，若兩人非父子，非兄弟，長得相似倒也是有，卻不可能一模一樣。”

“找一些東宮中的宦官過來認一認便可水落石出。”

李過道：“丞相，亨兒已經找了辨認過了。”

牛金星笑著道：“李將軍，找的宦官可是東宮里貼身侍奉明太子的嗎？”

李來亨趕忙站起身抱拳道：“回丞相，一時沒找到在東宮當過差的，但許多都是見過明太子的。”

牛金星搖搖頭道：“不可，倘若只是看過幾眼，那模樣通常人便只能記個大概，這人若果真不是明太子，只要長得七八分相似，穿上其平日里服飾，梳一樣的發髻，旁人大概就會認錯。”

“但只要是平日里十分熟悉的，就能一眼辨出真假。”

李自成點頭道：“丞相說的有理，好在還沒將這些閹宦全趕出去，快去尋幾個東宮貼身侍候的宦官來！”

朱慈烺方才聽到牛頭鎮不在了，沒人能證明自己的身份，著實愣了一會兒，聽到這里又來了希望，趕忙叩頭道：“陛下圣明！丞相圣明！”

牛金星聽這人竟敢用“圣明”來稱贊自己，心里咯噔一下，但瞥眼一瞧，滿堂的粗漢沒有一個面有異樣的，就連李自成也毫不在意，不禁心中又有點得意，舒服地捋了捋胡須。

趁著這個間隙，李自成又和眾位將領商討了一下征討吳三桂時，誰隨軍作戰誰留守北京的事情，殿中立馬又是一陣沸騰。

爭論了許久，派出去的人才趕回來回報消息，說東宮里所有的宮女宦官，在城破那天就全死干凈了，也不知是明軍殺的，還是順軍殺的。

朱慈烺聞言立馬叫道：“是那些老公干的，他們殺人滅口，好不讓別人在陛下面前認出小人是假冒的！”

李自成皺了皺眉，李巖也面露沉思之色。

牛金星聞報只是稍稍一愣，立馬又胸有成竹道：“無妨，無妨。”

“東宮里的人死光了，但有一個人沒死，卻也對明太子十分熟悉。”

李自成聞言一拍大腿道：“王德化那狗太監！”

牛金星點頭道：“陛下圣明。王德化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十幾年來每天都圍著明皇一家老少跟前轉悠，明太子就仿佛在他身邊長大一般，怎樣都該認識的。”

李過附和道：“丞相說得不錯，陛下，傳王德化吧，晚了就被送到浣衣局了。”

李自成這才想起來之前說再也不想見到王德化那幅嘴臉，想不到手下人動作竟如此之快，做皇帝還果真有些趣味。

“叫王德化來！”

過了好一會兒，一身素衣正被推搡著要發配到浣衣局的王德化風風火火地跑進殿里，剛進來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涕泗橫流地哭訴道：“陛下！老奴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您了！一想到老奴不能侍候陛下，老奴這心里就比死了還難受啊！”

李自成厭惡地擺了擺手道：“別急著號喪，你先看看，這人是誰？”

“看清楚了，要認錯了的話，咱老子……”李自成說到這里忽然聽到李巖輕咳一聲，便不耐煩地改口道：“咱朕就不光要把你丟到浣衣局，還要挖了你的狗眼！”

王德化渾身一震，然后順著李自成手指的方向緩緩轉過腦袋。

一張白皙俊美的少年的臉呈現在他的眼簾。

這是……王德化愣了一下，他從未想過這個世界上竟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王德化愣神的工夫，李自成威嚴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是誰？”

王德化腦中千萬種思緒急轉，忽然趴在地上道：“是……是太子殿下……”

“他說謊！他說謊！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你看清楚，我不是朱慈烺，我不是太子！”

朱慈烺情緒激動，指著自己的臉就要往王化德身邊沖，兩個士兵立刻制住了他。

王德化跪在身上挪動身體，對著那少年將頭磕到最底，哭道：“殿下，是老奴對不起您，老奴……也想活啊！嗚嗚嗚——”

牛金星長舒了一口氣，李過也長舒了一口氣。

至此，終于是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