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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坐看高樓再起,王瓊

下值后,楊潭徘徊在吏部官邸門口。

白天皇帝口諭傳得甚囂塵上,引起諸多猜測,自然也引起新一輪站隊。

在諂媚楊廷和,被拒之門外后。

楊潭決定,投靠吏部尚書楊潭。

可來到吏部官邸門口,才發(fā)現(xiàn)昨日還門可羅雀的門口,今日人滿為患。

多少相熟的官員,互相見禮問候,面上笑盈盈,心里在罵娘。

楊潭很是凌亂,來投獻王瓊的,都是低級官員,而他堂堂戶部尚書,在人群中鶴立雞群。

豹房只是傳遞出皇帝健康信號,究竟健康狀況如何,還有待觀察。

所以來投靠的都是墻頭草,他們幕后的朝廷大員,還在觀察風向,也在驅使他們,投石問路。

堂堂戶部尚書,卻親自下場,著實丟人。

不過,他黨羽甚少,畢竟朝中楊廷和勢大,楊一清、王瓊皆有自己基本盤,寧愿投靠江彬、張永,自然沒人考慮投靠楊潭。

不親自下場,他怕是連個致仕歸鄉(xiāng)的機會都沒有。

他已經(jīng)感受到,更大的政治漩渦悄然而至,他想迫不及待地離開京師,起碼全身而退。

在官邸辦公的王瓊,門外人滿為患,他古井無波。

從皇帝病重后,他座下黨羽紛紛投奔叛逃,使王黨土崩瓦解,也讓他看透世態(tài)炎涼。

豹房里剛傳出健康信號,這些墻頭草又急不可耐地來投獻。

這次王瓊,沉下心來,默默觀察,而不是如初登尚書大位時,迫不及待收攏黨羽,導致風向不妙時,黨羽紛紛叛逃的窘境。

他與楊廷和不一樣。

他是幸臣出身,巴結錢寧,才終于得到皇帝重用。

所以,在朝中幾乎沒有根基。

所謂根基,是驟居高位,臨時整合出來的。

這些黨羽都算是半路出家,并非忠心投獻,更非門生故吏,人脈糾纏,休戚與共的關系。

皆是因利而聚集,又因利而散的草臺班子。

隨著皇帝病重后,他就嘗到了苦果,他的黨羽紛紛叛逃,看似洶涌的王黨,頃刻間土崩瓦解。

楊廷和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束縛住他王瓊,原因就在這里。

反觀楊黨,牢不可破。

因為,楊黨骨干,是由楊廷和的門生故吏組建而成的。

楊廷和主持過鄉(xiāng)試、會試,又做過閱卷官,這是他門生故吏的源頭。

當他身居高位后,又極力拉攏禮部尚書毛澄。

禮部,在六部之中,排序很高,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禮部掌控科舉,走科舉的士子,一定會和禮部扯上關系。

禮部,一直都是楊廷和的核心部門。

這也是皇帝要扣押毛澄的原因!

想破楊黨,首先要拿掉楊黨的禮部權柄,讓科舉的士子,和楊黨劃清關系,否則科舉士子會源源不斷為楊黨提供人才,楊廷和就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皇帝一直想捏合王瓊和王瓚,請王瓚入王黨。

可是,王瓚卻要當黨魁,這是他和王瓊的矛盾點,王瓚寧愿當閑云野鶴,也不肯伏低做小。

王瓊同樣也不是甘于人下之人。

二虎相爭,自相殘殺,皇帝想法作罷。

王瓊處理完政務,靠在椅背上安靜思考,昨夜豹房傳出口諭后,只宣詔毛澄覲見,之后就再無消息。

皇帝并未聯(lián)絡他,也沒有太監(jiān)傳訊出豹房。

皇帝意欲何為?

王瓊內(nèi)心惴惴,在皇帝病重后,他去信給楊一清,在信里透露了京師局勢,請楊一清為他出謀劃策。

這屬于背叛了皇帝。

楊一清在信中告誡他,靜觀其變。

所以,二月后,豹房內(nèi)外隔絕消息,傳出口諭的真?zhèn)危⑽打炞C,而是按照口諭認真執(zhí)行。

在三月初時,內(nèi)閣將威武團練營調(diào)去通州演武,他也沒有阻攔、驗證。

江彬使人來問,他推說依圣意而行便是,江彬也依詔而行。

說實話,他已有急流勇退、明哲保身之心,皇帝的病治不好,他就無法翻盤,他已然認輸了。

所以,豹房傳出消息,卻沒有聯(lián)系他時,他才會古井無波。

是福是禍,他也說不清。

吏部行走張奉搬運公文過來,趁機附耳低語:“楊司農(nóng)等在邸外。”

“楊潭?可有公務?”

“你遣人去問,若有公務,便請進來,若無,不見。”

王瓊想重新架構自己的班底,而不是像以前那樣,優(yōu)劣不分,什么人都要。

至于楊潭,大司農(nóng)之位,他王瓊志在必得。

所以,不可能接受楊潭的投獻。

因為楊潭除了他自己外,并無黨羽值得拉攏,他本人更沒用了,王瓊本身就是會計之才,看不上楊潭實屬正常。

“喏!”張奉放下公文,親自去問。

他是舉人出身,得舉薦進入朝中做事,一邊工作,一邊籌備正德十八年會試。

區(qū)區(qū)舉人,卻能在吏部擔任要職,因為他舅舅是治邊名臣,叢蘭。

很快,張奉再入正堂,小聲說了幾句,王瓊臉色微變:“官邸是辦公的地方,若無公務,私下往來,于理不合。”

“去閑庭居定個位子,下值后,老夫請他吃飯。”

“天官,私下會面,怕會引起非議。”張奉很謹慎。

王瓊堅持道:“在官邸聊私事,于理不合。”

戌時剛過,王瓊下值,乘坐小轎子出官邸,不見任何人,轎子停在閑庭居門前,楊潭已經(jīng)等在雅間里了。

“下官實在有難言之隱,叨擾天官。”楊潭面容發(fā)苦。

王瓊見禮后落座,語氣帶著疏離:“大司農(nóng)客氣了,你我平級,稱不得下官。”

“那便請?zhí)旃俜Q在下表字,在下表字宗淵。”楊潭討好地看著王瓊。

稱呼表字,是私下里極為親近的關系。

王瓊卻不愿和楊潭關系親近,畢竟沒人喜歡錦上添花,再加上楊潭目的不明,是敵是友,尚未可知。

楊潭并不尷尬,而是拋磚引玉:“今日朝議,下官提及去年秋稅入京之事。”

“下官主政戶部數(shù)年,發(fā)現(xiàn)一個奇妙的規(guī)律。”

“每年南糧,都會恰到好處入京,偶爾會遲,但絕不會早,每年都能賣個高價。”

“去年江南豐收,今春糧價偏低,兩地秋稅就遲遲不入京。”

“京師糧儲充足,春稅就會催不上來……”

“夠了!”

王瓊忽然斷喝,他也當過戶部尚書,這里面的貓膩兒,他比楊潭更清楚!

“天官,且聽下官說完。”

楊潭目光閃爍道:“今年尤為蹊蹺,南糧停在揚州府半年,浙江災禍不斷,整整半年,都不消停,秋稅有一小半用來賑災了。”

“而下官查閱了漕運衙門,上個月上的奏疏,提及的決口堤壩,和工部記錄的不一致。”

“下官又查閱了工部對水文監(jiān)測記錄,根據(jù)記錄顯示,河南水位已經(jīng)恢復,完全可以運糧入京……”

“你到底想說什么?”王瓊不想聽廢話。

大明稅務,是天底下最大的馬蜂窩,誰碰誰死。

“下官絕非要揭開財稅之弊,而是想提醒天官,今年秋稅不正常,春稅必生齟齬。”

楊潭暗示王瓊:“而下官,只想請求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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