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鐵馬冰河入夢來
- 大唐:為萬世開太平
- 甲玉
- 2090字
- 2024-06-23 09:03:00
城中安西軍和百姓,站在城頭,看著戰場上孤獨身影,看著遍地尸體,感觸良多。
一人獨戰北蠻部隊,守住孤城,這是多么強大的實力,多么彪炳的戰績。
陳北望本該享受天下歌頌,本該得到長安的冊封,封爵拜將,青史留名。
然而,他選擇留守孤城,獨戰千軍萬馬,不曾折腰。
“沒有蒼天眷顧,沒有長安馳援,安西軍能靠的只有北望。”
“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盡頭啊,北望太苦了。”
“若是我們能變得更強,北望哥就不用這么累了。”
“不知方唐現在走到哪里,希望他快點走到中原,不要辜負北望。”
“中原應識安西軍,長安該知北望事。”
……
少年安西軍和城中百姓走下城頭,打開城門,出去迎接陳北望,收繳戰利品,打掃戰場。
孫鐵匠提著一壺孤城酒,邁著瘸腿,踉蹌前行。
他跨過尸體,踩過血污,來到陳北望身邊。
“喝一口酒,歇一歇,剩下的交給我們。”
孫鐵匠微微挺著駝背的腰肢,把蓋子擰開,將酒壺遞給陳北望,寬慰說道。
他們雖然實力不強,不能沖鋒在第一線殺敵守城。
但還是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減輕陳北望的負擔。
看到城中百姓出城打掃戰場,陳北望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松弛下來。
直到此刻,沉重的疲憊感宛如潮水洶涌而來,將他淹沒。
陳北望接過酒壺,仰頭猛灌一口孤城酒。
烈酒入喉,治愈身體的傷勢。
酒液洗臉,沖去臉上的血污。
“每次戰后,有人送上一壺孤城酒,那就值了。”
陳北望連灌半壺孤城酒,才吐出一口濁氣,緩緩開口。
他怕哪天大戰過后,轉身回望,再無一人給他送酒。
天地悠悠,孤城之中,只剩一人,四顧茫然。
那樣,他會瘋掉吧。
“只要孤城不破,唐人不絕,就會有人給你送酒。”
孫鐵匠本來想要安慰陳北望,可是說到最后,聲音越發小了。
孤城不破,唐人不絕,何其艱難。
正如拓跋瑾月所說的那樣,一旦北蠻重視龜茲城,不惜代價破城。
屆時,北蠻大軍兵臨城下,萬軍壓境,孤城如何抵御?
陳北望能殺敵三百,三千,但能殺三萬嗎?
人力終究有窮時,不是神仙!
孫鐵匠曾經幾次想勸說陳北望離開孤城,但話到嘴邊就說不出來了。
哪個鎮守孤城的安西軍不是如此?
縱然可以選擇活命,但依舊選擇鎮守孤城,誓死奮戰,直至倒下。
這是每個安西軍的勇氣與骨氣!
耳濡目染,言傳身教,一輩輩傳承下來的。
“鐵匠爺爺,這下又要麻煩你重新開刃了。”
陳北望將巨劍從染血浸濕的黃沙中拔起,對身邊的老者說道。
語氣之中有些歉意。
畢竟巨劍剛剛開刃完成,沒過半天時間,便是豁口無數,宛若鋸齒。
“無妨,重新開刃不難,重鑄一把劍都沒問題。”
孫鐵匠一掃心頭陰霾,笑著說道。
“鐵匠爺爺,鎮守孤城這么多年,你有什么夢想嗎?”
陳北望心中沒來由浮起這樣的念頭,便忍不住問了出來。
夢想,對于孤城所有人而言,都是無比沉重的話題。
生在孤城,命運早已注定,有夢想又能如何?
終究會變成空想!
所以,孤城的人從來不談夢想。
因為那是一場夢幻,奢侈的夢。
像陽光下的泡沫,還未觸及就破了。
“夢想啊……”
孫鐵匠感嘆許久,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么。
他忍不住回憶往昔,回想崢嶸歲月,唏噓少年抱負。
“年少從軍,當時臂力驚人,就想做一個扛纛者,扛著大唐旗幟,隨軍征戰四方。
大唐旗幟所落之地,便是大唐疆土。”
孫鐵匠蒼老的臉上浮現向往之色,但隨之變成遺憾了。
“守城四十年,沒能等來長安的消息,連守住孤城都難,更別說征戰四方,扛纛出擊。”
“有生之年,未能扛纛出城,遺憾啊!”
孫鐵匠苦澀一笑,心中盡是無奈。
他這一生的夢想,就是披盔戴甲,扛纛出征,為大唐開疆拓土。
他在夢里不止一次夢到扛纛出征的場景!
多么希望鐵馬冰河入夢來。
多么希望玄甲軍再出玉門關。
如果能有這么一次,這么一天,他就算戰死沙場,也不枉此生了。
“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陳北望伸手拍了拍老者的肩膀,豪氣干云的說道。
“只要未死,就有希望。”
“鐵匠爺爺,我還沒有絕望,你也不許絕望。”
孫鐵匠看到陳北望還有此等胸襟和氣魄,頓時一掃愁容,老臉笑成了秋菊。
“好好好。”
陳北望把巨劍遞給了孫鐵匠,邁著沉重的步伐,拖著沉重的身子,走向城門。
他沒有走進城門,而是在城門旁,倚著斑駁城墻坐了下來,看著眾人收繳戰利品,打掃戰場。
多么可愛的一群人啊!
可惜這世道不讓他們活。
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個先到。
他們只能努力活好每一個今天,守護這片大唐疆土。
一個穿著寬松的補丁衣服,挺著隆起肚子的年輕女子,已經提著藥箱,來到城門等候。
陳北望剛剛坐下,女子便熟練的解開掛在他身上已經破損的鎧甲,脫掉他染血的上衣,為他處理傷口。
她是城中唯一的孕婦,也是唯一的藥師。
每次陳北望守城受傷,都是她幫忙處理傷口,調配藥劑。
因為有孕在身,城中百姓都格外照顧她。
平日里不讓她干重活粗活,保證營養充足,更不讓她登上城頭御敵。
她的氣色是所有人當中最好的。
面色紅潤,身材有些豐盈,和其他面黃肌瘦的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歸嫂是安西軍歸正忠的遺孀,懷著安西軍的骨肉。
三個月前,歸正忠戰死城頭。
直到現在,陳北望依舊記得歸正忠戰死的場景。
七尺男兒,渾身浴血亦無懼,卻念著妻子的名字,淚流滿面。
再有幾個月,他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如果生在太平盛世,孩子應該能快樂長大,無憂無慮。
可惜,生在這種看不到希望的亂世。
甚至未必有出生的機會。
龜茲城能堅守到那一天嗎?
多么不幸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