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輕雪莫名其妙地來，又莫名其妙地走，走之前還丟下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弄得蘇瑪麗一臉問號。牛肉面也沒心情吃了，看著拿在手里的筷子半晌，嘆了口氣，扔下不吃了。

她晃晃悠悠往回走。已經逐漸入夏了，路邊的樹長得枝繁葉茂，濃蔭蔽日。迎面遠遠走來幾個人，正是工作室的同事，他們手里都拿著冰激凌。蘇瑪麗突然想起來今早剛來時的詭異氣氛。

她忙走上前幾步，準備問到底發生了什么，可還沒開口，卻見幾個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擠眉弄眼的，還有個眉毛直挑，她甚至都覺得那兩條眉毛在大聲對她說：“矮油～”

那一瞬間，她想起了張輕雪在咖啡館坐下后說的第一句話，“你們好事將近，恭喜啊。”難道工作室這些人這種反應，也是因為聽到了這個消息？

可這個猜測更讓她疑惑，張輕雪知道不奇怪，這些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說吧，你們怎么知道的？”她問。

一聽這句話，那幾個人的眼睛立刻瞪得滾圓：“我去！真的啊！可以啊！真不愧為瑪麗蘇！沒想到我們這個小破窩里還能飛出個金鳳凰。”

果然是！

蘇瑪麗沒心思理會同事們的玩笑，連忙又問了一遍：“這消息你們是怎么知道的？”

幾個人面面相覷，誰都沒料到好消息的主角看起來居然一點也不開心。一個人開口答道：“今天老板晨會上說的啊。”

老板？！

蘇瑪麗一得到回答，連聲道了謝，拔腿就往工作室跑去。

她氣喘吁吁地跑到樓下。工作室在四樓，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樓層，老式電梯慢悠悠的，蘇瑪麗站在電梯門前等了三秒，著急地跺了跺腳，還是轉身向著樓道跑去。

等她一路奔向老板的辦公室，也沒敲門，唰的一聲打開門，把正在打電話的老板嚇了一跳。老板原先是個互聯網從業者，對二次元有著深深的愛，后來干脆從互聯網大廠辭職，出來自己開了一家小動畫工作室。他長得極其普通，掉進人堆里都找不出來的那種，相較于大廠員工而言，太過二次元；相較于二次元，又太過普通。蘇瑪麗剛開始來工作室面試時，見到穿著大廠文化T恤的老板，震驚到兩秒話都沒講出來。

老板摩挲了一下頭發有些稀疏的腦袋，問：“咋啦？”

蘇瑪麗一張口，卻因為太著急，口水嗆進了嗓子眼里，撕心裂肺地咳了好一陣。老板連忙給她倒了一杯水，讓她慢慢講，不要著急。

蘇瑪麗接過水，卻沒有喝，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連忙問：“您到底在哪聽來的消息？”指了指自己，“就是我要結婚的消息。”

老板立刻喜上眉梢：“真的是啊？！哎呀，恭喜恭喜啊！”

“不是。”蘇瑪麗道，聲音極度冷靜。

老板被淋了一頭冷水，蒙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啊？什……什么？‘不是’是什么意思？”

“不是就是不是的意思。”蘇瑪麗見老板還是一臉蒙的樣子，嘆了口氣，干脆全部攤開說了：“我沒有要跟顧凌軒結婚。他求婚，我拒絕了。”

老板的一雙眼睛瞪得更大了：“啥？蘇瑪麗，你真是……哇……我該怎么說……”說到后來，他也想不出來什么合適的形容詞了，干脆伸出大拇指，用行動表達自己的震撼，“一個字，勇。”

蘇瑪麗擺擺手，她有個更關心的問題：“您到底是在哪聽說的消息？”

求婚不過是昨天的事，這個消息怎么會傳得那么廣？

確實會有那種害怕沒面子，故意對其他人說自己沒有被拒絕的男人，但顧凌軒絕不是這種人，他一個堂堂集團總裁，這種行為也太幼稚了吧？

老板被蘇瑪麗的嚴肅表情給嚇愣了：“哦……就是……就是一個創業咖啡館聽來的。”

“創業咖啡館？”蘇瑪麗緊皺眉頭：“那地方跟顧凌軒八竿子打不著的，怎么會流傳這個消息？”

“咖啡館里聽誰說的？”

老板搖搖頭：“都不認識。大家都在說。”

她又趕緊問老板：“那家咖啡館在哪？”

“你問這個做什么？”

“辟謠！”蘇瑪麗說得斬釘截鐵，義正詞嚴，把老板唬得一愣一愣的。

“哦，哦，叫最極客。”老板掏出手機：“地址我發給你。”

蘇瑪麗拿到地址，跟老板道了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打開電腦，在地圖上搜索著咖啡館的地址，離工作室不遠，盤算著晚上下班直接去咖啡館打探打探，又給顧凌軒發了個消息，說自己晚上工作室有聚餐，會晚點回家。顧凌軒問她要不要去接。她回復不用，工作室聚餐會喝酒，還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自己會打車回去的。

做完這一切，她卻沒有關掉網頁，而是在搜索欄里打入了幾個字，“庫柏大師戒指”。

張輕雪的笑容和特意提到的戒指制作大師，蘇瑪麗心里還是很在意。張輕雪不會無緣無故提到這么個人，雖然她知道張輕雪一定別有用心，可她實在是抵擋不住好奇心。

她敲擊了一下回車鍵，網頁上跳出來一堆信息：

“結婚戒指推薦……”

“經典戒指造型，大師誠心之作……”

“滅霸同款戒指……”

全都不是她想要的信息。

能被張輕雪一眼認出的一定是有名的大師，可為什么網上搜不到任何信息？大師太低調了？還是這根本就是張輕雪編造出來的呢？

沒搜到關于戒指的什么信息，蘇瑪麗嘆了口氣，只好先把戒指的事放到一旁。

晚上七點半，最極客咖啡館的生活才剛過一半。白色的宜家木桌上放著小小的名片盒，里面放滿了五顏六色的創業者名片，插頭和各種接口像是蛛網巢穴一般，懸在每一張桌子上上方。一個游戲創業者剛剛從臺上下來，另一個人便上去，把U盤插到電腦里，調試PPT，準備他的演講。與對程序員的刻板印象不同，這里沒有人穿格子襯衫，黑色T恤和藍色牛仔褲，一眼看過去，是一大片還有頭發的喬布斯。

蘇瑪麗在這里顯得格外扎眼，而且她居然點了一杯奶茶。店員在聽到這份點單的時候，還愣了兩秒。雖然飲品單里確實寫著原味奶茶，但來這里的人基本沒有點這個的，大多數人點美式咖啡，有些點摩卡或是拿鐵，連焦糖瑪奇朵都會顯得幼稚，顯得不夠干練和雷厲風行。

與此同時，吸溜著奶茶的蘇瑪麗也正在驚訝中：這種地方怎么會流傳著她和顧凌軒結婚的消息？若是在遠山集團的茶水間她還能理解，可為什么是這種地方？會不會是老板記錯了？

不需要多久，她就得到答案了。

第二位演講者上臺，開頭就拿這講了個笑話：“眾所周知找投資有兩種辦法，一，雇一個會嫁給富豪的員工，比如能嫁給遠山的顧老板……”

下面的聽眾發出默契的笑聲。

“二嘛，就是我們這種艱苦人士，得自己做好PPT，吸引投資者……”

蘇瑪麗舉手。

演講者看到了蘇瑪麗，示意她少安毋躁：“我們之后會安排Q&A環節，您先稍等片刻。”

蘇瑪麗雖有些著急，但想著也不好打擾別人的事，便點點頭，安靜地等著那位演講者做完演講。

等到他演講完，蘇瑪麗立刻舉手示意。演講者讓工作人員把話筒遞給蘇瑪麗。她接過來，問道：“您最開始說嫁給遠山老板那件事，請問您是從哪聽來的消息呢？”

演講者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底下的人一陣哄堂大笑。

“我沒在開玩笑。”蘇瑪麗表情嚴肅，轉過頭去看著所有觀眾：“有哪位能告訴我嗎？”

她穿著如此不一樣，表情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有人已經猜到了她是誰，開始竊竊私語。

“呃……”演講者想辦法打破尷尬：“我也只是聽說。”

“請問您知道是誰傳出來的嗎？”

演講者搖搖頭。

“有人知道嗎？”蘇瑪麗環顧四周，問。

眾人面面相覷，皆是搖頭：“我們也是聽說的……”

沒有人知道最開始的消息來源是哪里，只是來到咖啡館后，似乎聽到大家都在這么說。

蘇瑪麗有些失望，放下了話筒。可消息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的，必然是有個來源，可為什么會在這里傳播呢？

就在蘇瑪麗失望地準備離開時，卻見著有個人道：“我大概知道。”他甩著有些微濕的雙手，似乎剛從洗手間里回來，“我昨天來得比較早，大概聽了一耳朵。”

蘇瑪麗眼睛一亮。

“就昨天晚上吧，有幾個投資人在這里說起來的，之后好像漸漸大家就開始都在傳了。”

蘇瑪麗連忙追問道：“哪幾個投資人您認識嗎？我想見見他們問一問？”

那人哈哈一樂：“我認識他們，他們不認識我呀。我要是能給你找到他們，那我也不就在這混了。”

所有聽眾都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和一支筆，在名片上寫上了一個地址，遞給了蘇瑪麗：“他們是三家機構的投資人，我也不知道他們的消息是從哪來的，他們也沒說。不過我知道他們經常會去這家俱樂部，那里只有會員能進去。”

“不過……”那人看了蘇瑪麗一眼，點點頭：“如果你是那個未來的遠山老板娘，你肯定能進去的。”

蘇瑪麗接過名片，對他連聲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