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臘,東家要見你!”
漆園管事趾高氣昂的說道。
方臘聞言,皺起了眉頭:
“東家找我何事?”
“讓你去你就去,區區一個雇工,哪來那么多的問題!”
管事顯得很不耐煩,他的態度惹得人群中的摩尼教眾暗地里怒目而視。
心不忍則亂大謀,方臘趕忙目示眾人,不可輕舉妄動。
他點頭道:
“既然如此,還請方管事為我帶路。”
然而,當方臘跟著那位管事來到后院,才發現了事情不對勁。
方有常根本不在此地,只有其子方庚領了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虎視眈眈。
方臘環顧四周,故作疑惑道:
“少東家!這是何意?”
方庚喝道:
“方臘!你妖言惑眾,意圖謀反,事情已經敗露,竟然還敢裝糊涂!左右!替我拿下他!”
方臘不知究竟是怎么走漏了消息,但他如何甘心束手就擒,奮起反抗之下,等閑之輩,居然近不得身。
方庚見狀,親自拿他,方庚絕非酒囊飯袋,他自小便有志于官爵,勤學武藝,號為幫源一霸,同縣之人,就沒有不忌憚他的。
如今方庚下場,方臘不能敵,交手不過數個回合,便為方庚所擒。
方庚笑道:
“哈哈哈,方臘,我的功名富貴,可全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說罷,命人將方臘關押于糧倉,等待官府前來拿人。
方庚之所以沒有立即移交官府,是擔心驚動了方臘的黨羽,可是方臘久久未歸,還是引起了眾人的警覺。
方臘的親戚方肥想方設法的打探到了消息,得知方臘被囚,立即找來了方七佛、方驚等人,商議要救出方臘。
當夜,三人領著漆園內的摩尼教眾襲擊糧倉。
摩尼教人多勢眾,方有常雖有其子方庚之勇,但雙拳難敵四手,全家四十二口,除了前往縣城告發的方熊,以及翻墻逃跑的方庚,其余人等,悉數被殺。
方臘脫困之后,心知這件事情壓不下來,方有常不僅是漆園之主,也是幫源峒的里正,先有方熊向官府告發,如今又走脫了方庚,官府絕不會放過自己一伙人。
‘事已至此,不能再等了!’
方臘當機立斷,他迅速召集一眾摩尼教徒,他鼓動眾人道:
“東南的百姓,苦于朱勔久矣,我們若能仗義而起,四方必然聞風而動!”
一時間,人人響應,實在是東南的百姓受夠了朝廷的剝削,這么些年,逆來順受,落得家破人亡,倒不如奮起反擊。
宣和二年(1120年)十月中旬,方臘于清溪縣幫源峒起事。
義軍們沒有刀槍鎧甲,便削木為兵,僅十日,便聚眾數萬人,方臘率眾進攻青溪縣城。
兩浙路都監蔡遵、顏坦聞訊,領江南禁軍五千前來討伐,卻在息坑被一群斬木為兵的農民軍所敗,五千禁軍全軍覆沒,蔡遵、顏坦兵敗身死。
方臘鳥槍換炮,趁勝攻取青溪縣城,將滯留在城中的方熊斬殺。
城中官吏,被割肉斷肢,取其肺腸,或者熬成膏油,亂箭穿身,討還這些年來,被他們欺辱、敲詐的血債,百姓無不拍手稱快,紛紛投身義軍。
方臘不久攻占睦州全境,有引兵取歙州。
此時鎮守歙州的,正是辛永宗的老熟人,曾孝蘊、梁鎮惡。
青溪縣往歙州,沿途鳥道縈紆,兩旁峭壁萬仞,僅通單車。
曾孝蘊命梁鎮惡駐守險隘,然而梁鎮惡卻認為山勢險峻,又有毒霧繚繞,除非方臘等人化身飛鳥,否則越不過來,于是屯兵于山谷之間。
不曾想,方臘等人就是克服了重重困難,出乎眾人意料的殺入了歙州。
梁鎮惡聞訊,趕忙率軍截擊。
然而,江南承平已久,武備松弛,江南禁軍比之這群農民軍也好不到哪去,先有蔡遵、顏坦兵敗身死,如今梁鎮惡父子同樣大敗而回。
曾孝蘊怒不可遏,將梁鎮惡、梁永貞父子押上囚車,命人送往東京議罪,其家眷與之隨行。
十八歲的梁紅玉就這般跟著父兄一同被押解北上。
盡管梁家父子因貽誤戰機之罪,被曾孝蘊撤職,但在東南路第四將潰敗之后,歙州再無力抵抗方臘。
不久,繼睦州之后,歙州也跟著失陷,曾孝蘊趕在城池陷落之前,舉家出逃。
隨后,方臘又向南取衢州(今浙江衢州),向北攻杭州,不過月余,各地豪杰紛紛舉義加入其中。
蘭溪靈山的朱言、吳邦,剡縣的仇道人,仙居的呂師囊,方巖山的陳十四,蘇州的石生,歸安的陸行兒也都率眾響應起義,聲勢越發浩大,東南震動。
宣和三年(1121)年,正月初七,梁鎮惡一家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被押來了東京。
其實早在方臘舉事之初,兩浙路就已經向東京告急。
然而,宰相王黼為了粉飾太平,居然隱瞞不報。
有趣的是,王黼早年阿附蔡京,在蔡京被罷相后,接掌其位,一反蔡京所為,被時人稱贊為賢相。
如今,東南的叛亂愈演愈烈,已經瞞不住了,官家這才知曉此事。
童貫等一干重臣皆被喚入了宮城商議平叛事宜。
攘外必先安內,東南都鬧成這樣了,據說方臘已經擁眾數十萬,遠非宋江等人可以比擬,哪還顧得上伐遼。
而辛永宗卻出現在城南的官道旁,等候著押解梁鎮惡一家的隊伍。
早在梁鎮惡被關押以后,就曾秘密聯絡心腹,往東京為他送信,而收信之人,正是他的好兄弟,辛永宗。
梁鎮惡此舉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曾孝蘊擺明了要將歙州失陷的責任推到他們父子的頭上,要致他們于死地。
這個時候,能救梁鎮惡一家的只有辛永宗。
梁鎮惡只能寄希望于辛永宗念及兄弟情意,不會袖手旁觀。
只是,梁紅玉卻不抱希望,不過是酒桌上的逢場作戲而已,父親如果現在還是東南路第四將,辛永宗或許還會認他這位兄長。
如今父兄只不過是兩個階下囚罷了,那辛永宗又怎會理睬他們。
但這已經是父親與兄長最后的希望,梁紅玉實在不忍心戳破他們的幻想。
然而,當隊伍靠近東京城的時候,前方囚車上的梁鎮惡卻驚喜地喊道:
“是九郎!九郎來了!”
而梁永貞也在伸長了脖子大喊:
“九叔!是我!是我啊!永貞!”
梁紅玉循聲望去,只見前方的官道旁,有幾個軍漢簇擁著一名俊美青年。
他顯然也聽見了梁鎮惡、梁永貞的呼喊,正帶著笑容點頭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