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昭，萬萬不可！若是......”

周瑜沒有接著說下面的話，但是虞翻和袁耀都知道他想要說的是什么。

袁耀知道他會這么說，但沒在意。

周瑜和他其實很是相似。

看起來老成持重，未雨綢繆，但從他倆身上即使是生死之間游走了多次都掩蓋不住的少年氣中就可以看出。

他們在面對能決定多人命運的情況中顯得很是小心謹慎，任何一點細節都不會放過。

但若是以自己的性命為籌碼，賭到一件自己有信心做好的事情上，哪怕粉身碎骨，他們也敢去賭上一賭。

周瑜跟隨袁耀是一次賭博。

袁耀現在要出兵也是一次賭博。

他們兩人意念合一。

只有意念被排擠在外面的虞翻其實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他本來以為當袁耀打出感情牌的時候，其實是慫了，不敢去嘗試這一次可能給他帶來的失敗。

但沒想到袁耀竟然并非是在打感情牌，也并不愿意讓別人替他承受這個失敗的可能，而選擇自己帶隊前往。

他雖然早就聽聞袁耀作戰勇猛，但也只當那是他麾下將領的功勞。

反正袁術在他們眼中雖然是冢中枯骨，但也更是名震一方的大諸侯、大漢朝的后將軍。

給袁耀搞一點精兵強將自然也很容易。

這樣的隊伍，只要不是栓條狗做總指揮，都是絕不可能輸的。

但來到袁耀軍營后的這短短幾日，他便從閑談的士卒們口中聽到了不少消息。

除了吉祥物雷薄以外的將領全是袁耀自己招的就算了，這些士卒的質量更是稂莠不齊。

從百煉精兵，到普通親兵，再到山匪乃至降卒，全部都在同一個陣營里融洽無比。

他知道袁耀完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對于士卒們所說什么體恤下屬，關愛士卒，這些話他一點都不相信的。

這些外在的東西人人都可以裝出來。

但在真正聽到袁耀說要自己以身涉險，卻不讓自己下屬中那些明顯在行軍打仗這方面強過他的將領前去犯險。

他才意識到袁耀乃是能和這天下豪杰掰一掰腕子的真正的英雄。

或者說是。

梟雄。

只是袁耀的聲音迅速打斷了他的思索：

“仲翔，你陪我去。”

“好......什么？”

虞翻先是點了點頭，然后才猛然意識到袁耀說的什么話，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袁耀。

袁耀知道虞翻心中肯定又誤會他了。

雖然對于一個功曹，他解釋不解釋都沒什么所謂。

但是一想到這樣會讓周瑜覺得他之前所說的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話都是屁話，顯得自己很是兩面三刀，心胸狹隘。

所以他還是解釋道：

“仲翔，我的身旁必須有真正的可以帶兵打仗的將領，不然我真的沒有能攻下高遷屯的信心。”

他的話語很誠懇。

也很疲憊。

袁耀其實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嘗試自己大包大攬所有的事情。

但很快就發現自己根本就力不從心。

每一點細節和軍中的任何風吹草動，他都要去管，其實根本管不過來。

所以他其實早就積攢了不少的疲累。

所幸有陳到李通等人的加入讓他放松了不少。

但對于日漸壯大的軍隊來看，這幾人的幫助遠遠不夠。

畢竟大多數的事務還需要他親自拍板決定，需要觀察和在意的東西也遠比別人更多。

這些情緒慢慢積攢。

在得知糧草不足這件事后，徹底決堤。

他的戰術指揮并不差，但他確實需要一個能和他共同分擔壓力的人，否則在極端條件下，只有他一個人肯定是不足以有效地指揮調度全軍的。

而同樣能文能武的虞翻，自然就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看著虞翻抵觸的表情，袁耀也知道虞翻只是給他賣力氣，沒想給他賣命，但并沒有放棄，接著誠懇說道：

“其實我與公瑾一同前去是最好的，畢竟我倆也算有默契，而我與你還從未并肩作戰過......但是若是我走了，這里的大局就必須讓公瑾來主持，不然我不放心。”

虞翻點了點頭，示意理解。

來了這里的這些日子，他也知道這個大營中最不能缺少的人其實就是袁耀和周瑜。

所以袁耀說的也算在理。

“而馬太傅，他年齡大了，我又怎么忍心能讓他與我一同忍饑挨餓，一路急行，冒著喪命的風險前去呢？”

虞翻又是點了點頭，眼神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道：

“你說得對，但是不還有陳叔至、李文達二人，也都是能文能武的大將，哪個都比我在戰場上要強一些吧？”

袁耀點頭，說道：

“自然。這幫精兵是叔至親自帶出來的，叔至自然也要親自前去，但文達也沒法與我商討戰術。”

“文達若是陪我前去，還是可以與我商討戰術的。但文達若是走了，營中事務便無人可為了，你們......是鎮不住這伙士卒的。”

虞翻黑了黑臉，但也不得不承認袁耀說的沒錯。

他雖然是個文武雙全的，但在練兵方面還是比不過陳到和李通的，而且還是個降將，比起鐵血手腕、鐵面無私的李通肯定要差了不少。

“那廖元儉和太史子義，全都是上陣殺敵的好手，你帶上他們二人其中的一人，不也還可以嗎？”

虞翻又問道。

袁耀則是對答如流：

“他們二人也只能身先士卒，至于戰術之上的問題，也是沒法考慮他們的。”

虞翻又是一陣無語，但覺得袁耀說的還挺對。

袁耀現在手下除了周瑜和馬日磾能在后勤、政務以及戰術之上與袁耀不相上下以外，就只剩他這個新來的外人能在這些領域做些實事。

畢竟袁耀手下人才的定位高度相似。

廖化和太史慈只管沖鋒陷陣奪得戰場上的一段名勛，陳到和李通的定位也極為相像。

周瑜和馬日磾本該只管后勤和政務，卻因為人手不足的原因都被拖到前線，軍政一體。

這下就只有他完美符合袁耀的條件了。

虞翻思索了一圈，覺得自己所分析的沒有什么錯誤。

袁耀手下各個都是能在各方面以一當十的良人，但在此刻確實顯得有些不夠用。

至于雷薄嘛......

大家都沒有提他，虞翻對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以雷薄那個樣子，恐怕在半路上就要和那些馬匹一樣餓死，更別提奮勇沖殺了......

所以袁耀第一反應是找他一起去，這在此刻看起來甚至是無比合理的。

所以虞翻點了點頭。

他很為自己的推理而感到滿意。

“仲翔！我就知道你不會置我于不顧的！”

袁耀看虞翻點頭，很是驚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抬高了一些聲音說道。

果然，他看人的眼光沒錯！

虞翻。

仗義！

周瑜也是頗為驚訝地看了看虞翻。

倒不是他不相信虞翻，只是沒想到他這個有些腐儒氣質的人能邁過自己內心里的一道坎，和袁耀一同去對付自己之前的老東家。

而且還是在這么危險的，極有可能喪失掉自己寶貴生命的任務之中。

“仲翔，你著實仗義！”

周瑜也微笑著贊嘆了一句。

“不是......”

虞翻想說什么，但看著袁耀熱切的眼神，感受著身旁周瑜的贊嘆的眼神，他默默低下了頭，把剩下的話咽回了肚子里。

......

一直到披掛半甲跟隨在部隊之中時，虞翻才猛然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感受著身旁年輕活力的氛圍。

他似乎也找回了一些年輕時和袁耀一般的英勇無畏的精神。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我......

真乃公仗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