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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蜚言難摧心

“懋功,何故發笑啊,可是技癢難耐?不如隨本王去演武場操練一番?”

“知節,笑的如此大聲,皮緊了吧?隨本王去演武場打個痛快如何?”

“進達,是有何喜事如此歡顏?走,咱們邊打邊聊。”

“叔寶,你怎的不笑呢,是有何憂慮?無妨,你我打上一場排解排解。”

“敬德啊.......嗯,本王無事,你忙你的。”

近幾日,就連給秦王府送菜的菜戶都知道,來了秦王府千萬別笑,更別大笑。

無他,秦王不高興了。

房玄齡等一眾文官,都把各自的文書壘的高高,好把頭臉兒擋住,生怕被秦王進來看見。

那日三郎門前現......門前演武,正趕上秦王入宮沒在府。

現如今聽聞兒子讓人笑話了,這還了得,如今正四處游蕩找茬,憋著勁兒要給李恪找回場子。

親疏不論,我的孩兒,我自己打得罵得。

若是旁人動一下,不成!

但凡現下李世民要登了基,這幫人誰若敢露個笑臉,一律欺君論處,統統挨板子。

天策府一眾上下有多煎熬,李恪不知道,也不關心。

每日報曉晨鼓一響,府里仆人還在掃撒庭院的時候,李恪就已經開始演練。

除了每日去探望沈妃之外,剩下的時間都用在了習武上。

“郡王,您這么練下去怕是無用,沒有力道啊。”

吳崢這些天每次巡視路過這里,都能看到郡王在這轉圈,看一次搖頭嘆一次,今天實在沒忍住。

廢話,我該不知道沒力道?我才多大,就練力道拋石鎖?

萬一練的影響骨骼發育,再長成了矬子怎么辦?

力道以后再練不遲,但帥,是一輩子的大事!

“你懂個甚,我這是童子功,練好了厲害的緊。”李恪懶的搭理他,干脆胡亂答了了事。

“何為童子功?”這詞兒聽著新鮮,吳崢滿是新奇。

“元陽不泄,每日都練。說了你也不懂,忙你的差事去。”再問下去,李恪就要抓狂了。

等吳崢走后,李恪停下動作看著他走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這廝自打認識之后,從見面的行禮,變成時常來問候,到現在有事沒事就湊過來,話多的很。

總覺得這校尉,對他有些過分熱情了,怪怪的。

殊不知,整個秦王府上至秦王下到奴婢,都覺得他才是最怪的......

找了一天邪茬的李世民,今夜來到了楊妃的住所。

“怎么,看到阿爺不高興?”李世民看著依舊在那轉圈的李恪,有些想笑但又覺不妥。

“我在練功啊,您.......您這么晚了來作甚?”

李恪剛問完,屁股就輕輕挨了一腳。

“這是我的后宅我回不得?今夜就歇在這了。”李世民說罷轉身進了屋。

“你歇在這,那我睡哪啊?”李恪一聽,連‘您’都忘了用,就追了進去。

“你睡側房,也不小了,不能在你阿娘這屋睡小榻了。”

李世民說完,接過楊妃遞來的熱飲子,窩在床榻上慢條斯理的咂摸著,不理他了。

“哼!”李恪跑出屋去,不一會外面傳來擊打木樁的聲音。

“恪兒最近,沒事吧?”李世民見這小子出去了,這才坐起問向楊妃。

“倒是沒有哭鬧,每日一早就去練,大半的時間都耗在上面了。”楊妃笑著說完,給李世民脫去鞋子。

“性子倒也堅韌,是個好苗子。”脫下外袍,李世民側臥于榻,露出一絲欣慰。

“往后要是被人笑話,委屈了,你這當娘的多開解開解,你也知道,我不太善于哄人。”

其實李世民早就想來看看了,但是他又不知道該跟恪兒說些什么。

要知道,放在后世,他現在也就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血氣方剛的年紀。

尤其是父子,為孩子出氣找場子可以,開解、哄孩子的話......還真就不知道怎么開口了。

眼看著就要入了臘月。

府內多半已是漆黑一片。

沈妃執筆在書寫著什么,忽聽門外有人敲門,不由有些害怕。

“姨娘,是我。”正是李恪跑了過來。

“這夜都深了,天寒地凍的,你怎的來了?”沈妃忙打開房門,把李恪拽了進來。

“阿爺今夜歇在阿娘那了,我失寵了。”李恪半開玩笑的說著。

“凈胡說,快拿著暖暖手。”沈妃遞給李恪一個手爐讓他捧著取暖,一邊絮絮叨叨的翻找著什么。

“外面那么黑,你一個人來的?四娘呢?”

“就是因為天黑我才一個人來,省的四娘自己回去也害怕呀。”捧著手爐,李恪的手慢慢暖和起來。

“真不知怎么說你好,該說是膽子大呢還是傻。”好半天,沈妃才把湯婆子給翻出來,這就拿了去外屋燒水。

“我有功夫在身,您忘了,我可是練過的,童子功!一般人都近不了身。”

“是~童子功,厲害著呢,光你這口氣就能把人吹飛十萬八千里。”

忙活半天,沈妃總算灌好了湯婆子,又找出來一床錦被,這才算安定下來。

“姨娘,告訴你個秘密,其實我們生活的這片天地,是圓形的。”

窩在錦被里的李恪,跟坐在榻前的沈妃說著自己為數不多記得的東西。

“理當如此,日月星辰俱為圓形,沒道理我們所處就成了天圓地方。”沈妃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看著李恪。

“咦?那......那姨娘,住在圓形另一端的人,為何不會掉下去呢?”李恪現在有些懵。

“這......”沈妃眉頭微皺,沉思了起來。

呼,嚇死我了,差點以為老家來人了,萬一有人穿越到了姨娘的身上,我這一聲聲姨娘喊的,虧不虧心。

“會不會是...我們與所處的這方天地,有著某種聯系,就像...嗯,就像磁石可以把鐵給吸住,這樣就掉不下來了。”

“天王蓋地虎!”

李恪猛地坐了起來,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沈妃。

“寶塔鎮河妖!你這孩子嚇我一跳,這句你說過的。”沈妃一把將李恪摁了回去,蓋好錦被。

“突然坐起來作甚,也不怕著涼。”說完輕拍了李恪一下,以示懲戒。

完了完了,以前該說不說的吐露了太多,現在連驗證都沒有可問的了。

“姨娘,您相信光嗎?”實在是沒得問了,李恪憋了半天,問出這么一句。

“信吶。”沈妃點點頭。

這下徹底沒戲了,李恪將頭偏向一側,生無可戀的感覺油然而生。

沈妃笑著把小家伙兒的腦袋扳正。

“在姨娘心里啊,你便是光。”

如果沒有李恪,或者說,不是這個李恪,沈妃早在李寬被送進宮里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嘿嘿,姨娘,您畫的畫那么好,不如給我畫張畫像吧。”

“不畫。”

“畫嘛,您還記得我說過的照片嗎?要不,您把我們都畫上,畫在一起,那叫合影。”

“不畫。”

“以后我也叫您阿娘,畫嘛。”

“......不畫,莫鬧了,快睡。”

夜深人靜,沈妃守著熟睡的李恪,看了許久。

抬手輕撫著恪兒的額頭,如蔥白的五指撫過恪兒的臉頰,又滑落在恪兒的頸間。

停住了。

如玉般白皙透骨的手指,輕顫著,微微抖動著,又仿佛在掙扎著。

終于,還是輕輕的落在恪兒的身上。

窗外寒風呼嘯,屋內一盞明燈。

照不進的人心,照不盡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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