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心懷大志，海蛇幫原本就是一盤散沙，如今你看到的，可有什么不同？”

“的確是不一般！”魯淵附和說，“軍師如此總攬一切，柳幫主一定十分欣慰吧。”

柳棠訕訕地笑著：“幫主是完全放心的。”

“那也是。”

魯淵打了個哈哈，揭過這個話題不談。

這個迎賓主管柳棠也是心知肚明，知道魯淵看出來了，海蛇幫真正話事做主的，如今已經是軍師柳映秀，而不是幫主柳昊。

之所以還保留著幫主這個位子，那只是塊牌子而已，一個隨時可以搬下來的牌子。

運鹽船如同一條長龍，順著運河水道迤邐而行。

魯淵跟柳棠聊了一段時間，也就回到運鹽船上搭起來的棚子里，盤腿坐下，摸出一顆真元靈晶握在手中，靜心修煉。

這種情況下，他不好擺出站樁的姿勢修煉，這么打坐，就更適宜些。

入夜之后，運鹽船停下來暫歇，船夫也吃點喝點。魯淵找了個借口，找個僻靜處方便，悄悄開門，果然是平安無事，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船到太湖，已是天亮之前最為黑暗的時辰。

就連船夫之間的號子，也都停了下來，月光下，到處都是靜悄悄的。

運鹽船上，只在領頭的船老大那里，點著一盞引路的燈籠。

突然間，湖面上呼嘯聲大作，魯淵也從靜心修煉中醒來。

月光下，十多艘小艇如同利箭一般，從四面八方圍上來。

運鹽船連成一片，如同一條長蛇，這些小艇就如同是食人魚，張著尖利的利齒，擺出要從這條長蛇上撕咬一口的架勢。

運鹽船仍舊不疾不徐。

柳棠站在船上，朗聲問：“可是沙老大來了？在下沈棠，恭候多時了！”

一聲尖銳的嘯聲響起，所有小艇整齊劃一，齊齊停了下來。

魯淵看得心中暗贊。

太湖離揚州，也就不過四五百里的距離，可這個沙老大，魯淵就從未聽說過。

還有這個迎賓主管柳棠，到了太湖這里，就又變成了沈棠。也許這就是他的本名？

“沈家的？”

月光下，也看不出來是哪艘小艇上的人在說話。

“正是！”沈棠話里帶著一股傲然。

沒想到，對面小艇中那人卻絲毫不給面子：“沈家也得交過路錢！這運的是海沙，十抽一！”

魯淵嚇一跳。

太湖這個沙老大，什么來頭？十抽一的過路費，這跟明搶有什么區別？

沈棠無語良久，才森然問：“沙老大，你這是什么意思？”

對面沙老大打了個哈哈：“什么意思？就是這么個意思！甭管是什么東西，只要打從太湖水面上過，那就得交過路錢！”

從海蛇幫柳棠，如今亮出本名的沈棠反應來看，太湖這個沙老大明顯是不買賬。

運鹽船還是沒有停下，速度仍舊不緊不慢。沙老大這些小艇也在跟著，一副穩穩吃定了的架勢。

沈棠干笑兩聲：“沙老大，這過路錢，你真敢收，我就真敢交，你確定？”

“收個過路錢而已，有什么敢不敢的。小的們，清點清楚了，十抽一，少一分就要你們好看！”

小艇上，一陣齊聲吆喝聲，聲勢可不小。

只是這么點人，比起運鹽船上的船夫，明顯就不夠看啊。

沈棠冷笑連聲：“沙老大，你就帶來這么點人，就想十抽一？不怕搬不動啊！點燈！”

一聲令下，運鹽船上一口氣亮起一串燈籠，如同一條長蛇，在太湖上迤邐而行。

這個聲勢，比起小艇上的那些人，可就要強多了。

這一次，輪到沙老大沉默了。

沈棠很有耐心地等著，直到沙老大沉著嗓子說：“你這不是沈家的人！”

“不是又如何？”沈棠傲然起來，“你難道看不出來，這是要變天了么！”

“想變天？就憑這點人，還不夠！十抽一，那就得留下買路錢！只要錢，不收海沙！”

“你……”沈棠氣得咬牙切齒的。

卻拿這個沙老大沒辦法。

油鹽不進，就只認買路錢，就像是收了這一頓，就沒有下一次的機會一樣。

月光下，十多艘小艇整齊劃一，跟在領頭的運鹽船旁，若即若離。

魯淵一直保持著旁觀。

看這個架勢，海蛇幫軍師柳映秀的手，是正在伸到太湖這邊來，可顯而易見，這不太順利，也遭到太湖這邊地頭蛇的抵抗。

沈棠轉頭問魯淵：“這個沙老大，屬實可恨。”

魯淵問：“沙老大連沈家的面子都不給？”

他也只是這么接一句而已，實際上，沈家是什么勢力，魯淵也不知道。只能靠猜，沈家也許是太湖旁的一個世家大族。

沈棠沒吭聲，轉向沙老大：“沙老大，想要收買路錢，你現在就要，那就給你留下一船海沙。要錢，那就等我回來給你錢。”

沙老大一步也不讓：“老子現在就要錢！”

“好！現在就要，要錢沒有，要命就有這么多條！你自己來拿！”

沈棠這明顯也是被逼到沒朋友了。他是帶隊來賣鹽的，貨沒交出去，哪里來的錢？

沒想到沙老大更光棍：“好！我跟著你一起去拿錢！”

沈棠轉頭問魯淵：“這合適嗎？”

魯淵不置可否：“幫主交待的，就是跟著貨走，其他的事不管，也管不了。”

“好！”沈棠也就不再多說。

一艘小艇劃出來，靠到運鹽船旁，火把燈籠映照下，沙老大從小艇上縱身一躍，落到運鹽船上，對著沈棠抱拳哈哈一笑。

算是打過照面。

其他小艇呼嘯一聲，也不調頭，就這么倏然往后倒退著，沒入到太湖水面的黑暗中。

這群水盜人少而精，怪不得在太湖這個一畝三分地，能混到誰的面子都不好使。

的確是有一套。

運鹽船上，又多出來一個人。

魯淵在打量著沙老大，沙老大也在打量著他。

燈光火把映照下，這是個手長腳長的黝黑漢子，一頭鋼髭般的短發。

身上背著刀，就這個長相，在江湖上行走，隨處可見。

與他相比，魯淵就算得上是小白臉。

“沈兄，這位是沈家什么人？”沙老大倒也不見外，直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