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東西兩府起沖突
- 紅樓袓宗:掠奪氣運(yùn)的砍柴人
- 東風(fēng)西刮
- 4287字
- 2024-07-04 08:18:00
陸辭一直在安靜聆聽,直到此刻,他方才明白。
敢情,父親的同僚以及恩師,并沒有放棄過搭救陸家之舉。
而在他歸京當(dāng)天,內(nèi)閣首輔商公便已經(jīng)棋行險著。
指使楊世伯明著彈劾甄家,實(shí)則是和太上皇掰手腕。
國朝承平百年,百姓安居樂業(yè),卻因上皇六下江南,而導(dǎo)致國庫虧空,已有入不敷出。
皇帝手握生殺大權(quán),但他也有害怕的東西。
一代帝王最怕的是什么?
留在世間的身后名!
上位者除了長生不老這個念想,更加希望得到后世的贊揚(yáng)。
他死后的功名利祿,均是由后世文人執(zhí)筆。
商公指使弟子彈劾甄家,意在和太上皇攤牌。
這個內(nèi)閣元輔我不干了,你的身后名,由你指定的人來評定。
念及此處,陸辭的內(nèi)心大為震撼。
堂堂一位閣老,為了陸家做到如斯田地?
陸辭覺得不可能,其中或許還有不為人知的深意。
陸辭眸光一閃,臉上恰到好處露出了不安神色,惶恐道:“梅叔、楊叔,如此說來,小侄歸京當(dāng)天,商公便存了請辭之舉?”
楊璁和梅成則先是一愣,繼而相視一笑。
后者撫撐笑道:“果然,老師就猜到你會這般想。”
“你不必多心,老師乞骸骨歸鄉(xiāng),原因并不在你的身上,且等以后,你慢慢自會明白個中緣由。”
陸辭內(nèi)心稍安,點(diǎn)頭應(yīng)下。
楊璁將茶盞放下,說道:“接下來,你若是得了空,可將注意力放在春歸樓。”
“讓你的人仔細(xì)查一下,半年前那天晚上,你父親和平陽侯究竟說了什么。”
“我和方圓沒有這方面的人手,實(shí)屬無奈。”
“不過,這春歸樓的背后東主,歷來神秘,你務(wù)必小心行事。”
“梅叔、楊叔請放心,我會注意的。”陸辭拱手說道。
他接下來的計劃,便是想要一探春歸樓的底細(xì)。
當(dāng)年父親和平陽侯在里面吃了一頓酒。
是日,平陽侯起兵作亂。
而他父親也是因為這點(diǎn),才被人參劾是他指使的平陽侯。
梅則成替陸辭斟了一盞茶,囑咐道:“你記住,等老師定下離京的日子。你隨秉用師兄出城一趟,替我送送老師。”
“我的身份,不便相送。”
“好的,梅叔,屆時請楊叔差人去寧國府,通知我一聲。”
……
……
寧國府【春風(fēng)齋】
這是一座占地極廣的庭院,里面亭、臺、樓、榭齊全,更有精美廂房十余間。
紫鵑、雪雁、侍書、司棋、入畫、翠縷等丫鬟,都帶著東府安排的婆子,忙活著替各處廂房灑掃衛(wèi)生。
而西府的教引嬤嬤和數(shù)位奶嬤嬤,此刻正圍坐在庭院的游廊下,磕瓜子吃茶烤著炭火,清閑得緊。
林黛玉和三春湘云,前往靈堂給賈珍和賈蓉上了一柱香,便折返回來。
薛寶釵聽聞幾位妹妹搬遷到東府,她讓鶯兒和香菱,送了些茶葉和特產(chǎn)過來。
香菱她們將禮物放下,便辭別諸位姑娘返回梨香院。
林黛玉她們,此刻正圍繞著整個庭院,細(xì)細(xì)打量。
眾人來到西邊一處軒樓,前面就是一處小湖。
“休憩軒?這名字倒也應(yīng)景。”
林黛玉收回目光,拐上游廊走了進(jìn)去。
她的后面跟著惜春、湘云、迎春和探春,身邊沒有一個丫鬟。
眼下正是冬季,湖面一片死寂,遠(yuǎn)沒有像夏秋時分,數(shù)不清的魚兒穿梭在清澈湖中的場景。
溪流上游,育有迎春花、映山紅、海棠、櫻桃、玉蘭……更有桃樹、梨樹、石榴樹等,數(shù)不勝數(shù)。
這一帶地方,看起來十分蕭條。
但小湖過去不遠(yuǎn),就是流徑出府的小溪,下游處栽有一小片寒梅,此刻隨風(fēng)搖曳,美不勝收。
“我本以為會芳園就是東府的好地兒。誰能想得到,這邊的前院花園,竟如此景致。”
林黛玉的美眸忽閃著,眉眼中的興趣正濃,顯然非常滿意這個新住處。
湘云探出身子,張開雙手,笑道:
“那日我們沖沖趕來,又匆匆走了,都沒來得及打量幾眼。等明年開了春,早上一睡醒,豈不是推窗就能瞧見一片片花海?”
旁邊的惜春點(diǎn)著小腦袋,素來惜字如金的她,今日卻是娓娓地替大家解疑答惑。
“早年間,我聽珍大哥提過一嘴。”
“此處地方,是父親高中秀才之后,同窗好友漸漸多了起來,他們隔三差五便會呼朋喚友,游山玩水。”
“父親高中舉子那年,邀請一批同年好友過府相聚。”
“那些舉子們一時見了這片花海,紛紛交口稱贊,又吟詩贊賞此處地方,像一處世外桃園。”
“父親見好友喜歡此處,遂命珍大哥修了這處庭院,取名‘春風(fēng)齋’,便是為了招呼那些讀書人。”
“父親對這個地方很是看重,素日就連珍大哥,都輕易不能踏足半步。”
探春偏頭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略顯枯萎的牡丹,點(diǎn)著螓首插了一句:
“原來如此,我就說你家里有了一個會芳園,咋又在前院這片地兒,還修了一個小花園。”
語氣頓了頓,她張嘴吟道:“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
說完,探春墊起小腳尖,美眸忽閃著,目光從軒臺越過湖泊小溪看向?qū)Π丁?
那里是一間帶有二層閣樓的小庭院。
正是最近傳出顏?zhàn)煮w‘賈進(jìn)干’的始作俑者,所在之處。
湘云聽得頻頻點(diǎn)頭,這會子興趣濃郁,忽而來了酒意,笑鬧道:“今兒大家伙喬遷之喜,咱們也學(xué)那些讀書郎……”
迎春一直在走神,這會子聞聽湘云的話,她趕緊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裳。
湘云察覺衣袖被人拉了一下,她茫然地回過頭來:“愛姐姐,你揪我做甚?你不會是擔(dān)心我跌下去吧?放心,摔不掉的。”
林黛玉上前,拿手指輕輕點(diǎn)在湘云的腦門之上,小聲道:
“你也不瞧瞧,眼下是什么時候?咱們大家伙搬過來,已經(jīng)給珍嫂子添了麻煩,可不好在府里吃酒。”
湘云‘哎呀’一聲,惱得伸手拍在自己的腦門之上。
隨后跑向惜春身邊,雙手捉住對方的小手,一疊聲道起惱來。
眾人擔(dān)心的目光,皆是紛紛落在惜春的身上。
惜春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她豈會不明白林姐姐的話中之意?
可對她來說,就連那個生她的父親,她都陌生得緊。
更別說是大哥賈珍,以及侄子賈蓉了。
賈珍和賈蓉身死,對于惜春來說,她并沒有外人所想那般痛心疾首。
捫心自問,這幾個晚上,她翻來覆去都在想同一件事。
或是父親死了,她會不會感到悲痛?
“我沒事的,姐姐們不必?fù)?dān)心。”
“況且父親離府前,他有囑咐過我,說諸位姐姐住在府上,事事不必拘謹(jǐn)。”
“府里雖然在辦白事,但你們卻不是寧國府的人,不必和嫂子她們那般忌諱。”
“父親將咱們安排在春風(fēng)齋,而沒有住在會芳園,便是這個意思。”
“要說守禮,當(dāng)是我和二姐姐和三姐姐。林姐姐和云丫頭,當(dāng)無須在意這些。”
惜春說罷,伸手指了指寧榮街方向,脆聲道:“你們瞧,那兒開了一處角門。”
“咱們進(jìn)出,不必拐去正院再出門。這邊和大老爺?shù)臇|跨院,差不離。”
林黛玉搖了搖頭:“俗話說,入鄉(xiāng)隨俗,咱們既是住在東府,那咱們便要守東府的規(guī)矩,可不能由著大家伙的性子胡來。”
“林姐姐說得沒錯,是我方才瞧見這些美景,一時忘了東府的事,真是該死。”湘云再次朝惜春道起惱來。
惜春的臉色不變,忽而抬手指向?qū)Π丁?
“你們不知道,我們昨兒個搬來那天晚上,那里有兩個人,在門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瞧那兩人的神色,似乎還很高興,我今兒個醒來推開窗,發(fā)現(xiàn)又多了兩個人。”
“林姐姐那位未來的夫婿,他也在大口吃酒,吃得比旁人都要痛快。”
“你渾說個什么勁……”林黛玉被夫婿二字臊得滿臉緋紅,臉皮發(fā)熱。
還欲說話,卻看到雪雁著急忙慌地跑了過來。
“姑娘,不好了,守門的兩位嬤嬤和銀蝶吵了起來,其中一位年長的嬤嬤,動手打了銀蝶。”
“銀蝶氣不過,和兩位嬤嬤相互毆打了起來。”
林黛玉芳心一驚,快步出了軒臺。
很顯然,那兩個看門婆子,這是倚老賣老來了。
眾人聞聽此言,紛紛臉色大變,都隨著林黛玉跑出這處軒樓。
且說銀蝶,伺候奶奶吃了湯藥,又受了奶奶的吩咐,帶著兩個小丫鬟來到西溪花間對岸,即春風(fēng)齋庭院傳話。
才剛來到門口,便聞到空氣中彌漫著沖天酒氣。
銀蝶看了眼蹲坐在墻沿下的兩個榮國府嬤嬤,眉頭微蹙。
昨天這兩個西府婆子也吃了酒,但卻沒有今天這般放肆。
顯然是瞧見太爺離府了。
府里眼下正在辦白事,這兩個婆子天光白日就把自己給吃醉酒了。
可見,她們壓根沒把寧國府放在眼里,更別提奶奶了。
銀蝶來到跟前,按捺住心中的不痛快,和氣道:
“馮嬤嬤,劉嬤嬤,我家奶奶打發(fā)我過來傳話,勞您兩位發(fā)話下去。
這邊的湖水和溪水,均是從后花園那邊流徑過來。切記不能供給姑娘們吃用,就連洗漱都不便宜。”
兩個婆子聞言,對銀蝶的口氣顯得很不耐煩,想要把銀蝶盡快打發(fā)走。
左首的馮婆子借著酒勁,口舌不妥地說道:“你奶奶找錯人了,我們只管看屋子,不管傳人。姑娘要傳人,再派傳人的去。”
“再者說了,丫頭們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好幾個教引嬤嬤。”
“除貼身掌管釵釧盥沐的兩個丫環(huán)外,還有五六個灑掃房屋來往使役的小丫環(huán)。”
“姑娘們眼下沒空,你挑個時間再過來。”
銀蝶和兩個丫鬟聽了,都禁不住變了臉色。
奶奶前幾日受恙,至今還沒能輕易下床。
銀蝶本意盡快傳完話,連帶著趕回去侍奉奶奶。
聽到這句完全是在推卸責(zé)任的話后,她心中的怒火頻發(fā)。
肆無忌憚地吃酒也罷了,孰料還在東府逞起她西府的威風(fēng)來了。
“嬤嬤,眼下你們是林姑娘的人,可你這天光白日,便把自己吃醉了酒。倘或是被我家奶奶知曉,萬一轉(zhuǎn)稟老太太知道,恐怕嬤嬤,不單是罰月例了事……”
“我們西府的事,還論不到你家奶奶來管。”先前搭話的嬤嬤語氣不善。
銀蝶氣笑了,她張嘴就說道:“平日里,你們打聽了梯己信兒,或是賞了那位管家奶奶的東西,你們爭著狗顛兒似的傳去,不知誰是誰呢。倘或是璉二奶奶要傳,你們可也這么回?”
“啪……”
銀蝶一語未了,便被劉嬤嬤上前怒扇了一巴掌。
劉嬤嬤打完雙手掐腰,嘴里極不客氣地罵了出來。
“什么玩意兒的東西,憑你也敢在我面前扯臊?在我進(jìn)入賈府那會子,你那所謂的奶奶,她還不知道在那個賤貨的肚皮里呢。”
銀蝶顧不得臉蛋火辣辣疼痛,她聽不得旁人辱罵奶奶。
腦子一熱,呲著銀牙啐罵著撲了上去。
劉嬤嬤本就有了幾分醉意,一著不慎,被銀蝶撲倒在地。
緊接著,她的老臉就被對方撓了上來,霎時痛苦不已。
旁邊的馮嬤嬤怪叫一聲,上前怒而抬腿,將騎在劉嬤嬤身上的銀蝶踹了出去。
銀蝶帶過來的兩個小丫鬟,這時也顧不得什么以下犯上,雙雙過去將馮嬤嬤給拉住。
與此同時,里面灑掃衛(wèi)生的東府丫鬟和紫鵑等人,聽到門外的動靜,全都跑了出來。
勸架的有,拉架的有,想要趕快將兩位嬤嬤,還有銀蝶三人給掰扯開來。
可等西府那些教引嬤嬤出來后,勸架就變成了打架。
其中有兩位比較有地位的嬤嬤,一位姓王、一位姓汪。
此二人分別是迎春和惜春的奶媽子。
王嬤嬤‘呸’了一聲,直接下重手,兩只手分別去薅兩個東府小丫頭的頭發(fā)。
“撒手。”
兩個小丫頭吃痛,眼淚鼻涕齊齊落了下來。
汪嬤嬤從腰間扯下教板條兒,照著兩個小丫頭的小腰,各自狠抽了數(shù)下。
兩個小丫頭吃痛,連忙忍著痛楚跪下道惱。
打完小丫頭的汪嬤嬤猶不解恨,上前一巴扇在銀蝶的臉蛋上。
“死娼婦!吃離了眼了!混抹你娘的。咱們西府的人,你也敢動手。”
對于汪嬤嬤來說,她雖是惜春的奶媽子,但她卻是王夫人安排的。
如今哪怕是在東府,打的人是尤氏身邊的大丫鬟,她下手也從不顧忌。
馮嬤嬤得以脫身,回頭睜眼一瞧。
等她看見劉嬤嬤臉上滲血的那副慘樣,頓時大喊大叫起來:
“喛喲,出血了,出血了,東府殺人了……”
嚎叫畢,也不等林黛玉過來,也不去理會西府的人。
馮嬤嬤馬上攙扶著劉嬤嬤,不顧紫鵑等人勸阻,馬不停蹄地往西府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