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俊在外面心癢難耐時，蕭月正坐在更衣室內的椅子上發愁地看著手里一大捧泳衣。

來之前她是真的沒想到對方會這么大膽。像這種衣服不說穿出去給他看，哪怕幫忙挑選也絕對是談戀愛之后才能做的事吧？但他就那樣理所當然地把這種請求說了出來！

最讓人頭疼的是自己還懵懵懂懂地答應了！

蕭月出門之前其實沒想那么多的。因為初中的時候他們也一起去買過泳衣，和孤兒院的大家一起。那個時候很多哥哥姐姐也還在，他們也有在互相幫選，這理論上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對。蕭月抖了抖身子，隨后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自己這是在找借口，其實一開始就知道的不是嗎？畢竟拿這個做借口讓他多運動的不就是自己，那為什么現在又要不承認呢？

蕭月有點想穿越回去掐死那個色誘劉俊的少女了。是的色誘。這不就是出賣色相嗎？只不過其他女生出賣色相換取金錢，而自己出賣色相來......來...來換取他的健康身體？

她愣住了。這個理由明顯更站不住腳。不如說這樣做的理由從一開始到現在都只有一條。

她怕。

她怕顧依依真的就這么簡單地，把劉俊搶走了。

少女嘆了口氣，說搶走好像也不太對，畢竟他從來都不屬于自己。自己一直以來都只是他名義上的姐姐，二人之間也從無戀人之實。

但果然還是不要，就這么看著他淪陷到別人懷里，一點都不掙扎，完全不是她蕭月的作風。

她抬頭看向面前的全身鏡，里面倒影出一個漂亮女孩兒的模樣。只是這份漂亮在這個大城市里，卻也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是的，她青春無限，她活力四射，她吃苦耐勞，她心地善良。然而那又如何？在小縣城的學校里像她這樣的女孩兒一只手數得過來，那現在呢？

他們已經來到了江城，人口是那座小縣城數百倍的巨型城市。像自己這樣單純漂亮又性格好的女孩子，要多少有多少。

顧依依就是現成例子，而這還是大一剛剛開學。大學畢業還有四年，畢業之后他靠著家里也肯定是前途似錦，留在自己身邊的理由可謂少得可憐。

初中到高中的陪伴？在現實面前不值一提。即使大學四年里他們真的成功走在了一起，畢業后又要如何面對各自飛走的窘境？

院長對她有恩，孤兒院里她還有很多弟弟妹妹。她不愿意遠遠地拋下他們，嫁個好人家后一個人去享清福。她希望能為他們做更多的事，不管是身體力行的教導，還是金錢上的資助。

而劉俊他呢？他的親生父母那么有錢有勢，畢業后一定有他們自己的安排。而想當然的是他們不會把唯一的親兒子安排去那個偏遠省份的小縣城里。

如果就這樣放任一切發展下去，最后的結果必然是二人的分手。高三的暑假期間，看著估分結束后高興不已的他，蕭月的內心卻陷入了急躁之中。

高中的畢業，既是新生活的起點，卻也是他們分別的倒計時。每天打完工躺在廠里的宿舍床上，蕭月都會努力地思考有沒有什么萬全的辦法。

但是她還是年紀太小了。十七八歲，情竇開了也沒多久。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的她，又怎么能想到好的解決辦法。偶然有一次她煩惱的樣子被同宿舍的姐妹們看到，在她不自禁吐露之后卻又忍不住一起嘲笑。嘲笑她的煩惱是如此地奢侈，要知道嫁入豪門是多少女人的夢寐以求。

“別的做什么都好。”夏夜的恍惚間，她偶爾也會想起幼時有一個來院里做過宣傳的老師，“我就是不希望我的女學生們長大了去做家庭主婦，她們的一生就這樣被決定了。”

那是個拉生源的宣傳，甚至來宣傳的老師也不是說這句話的本人。但這句話和院長她日積月累的言傳身教一起，構建了少女心中牢不可破的底線。

她喜歡學習，喜歡讀書的感覺。她渴望知識，渴望了解更多的世界。她鐘愛探索，沉迷于探索未知的感覺。

少女的心很小，小的裝不了多少東西。兄弟姐妹分一部分，院長分一部分。未來規劃分一部分，她和劉俊的事分一部分。

但少女的心又很大，大的試圖裝下能裝下的所有東西。兄弟姐妹她不想不放棄，院長她想要報恩。她渴望能好好讀書有自己的事業和工作，又希望自己喜歡的人能永遠不要離開自己的身邊。

很小很小的時候院里有次帶著大家一起去逛夜市，當時有一個假模假樣的算命先生坐在路邊，口若懸河唾沫橫飛地編著故事，聽得算命的人一愣一愣。而在算完一個人喝口水的當兒，自己卻不知道被誰推了出去。

當時他也對自己說了很多話，對那時候還年輕的院長和其他哥哥姐姐們也說了很多話。但那些蕭月都不太記得清了。她現在只記得，算命先生說自己“很貪心”。

還說“要教會她取舍。”

當時大家好像都笑他，他們都說這個女孩兒是院里最省心的。但只有蕭月自己知道，那時的她其實已經能見著些苗頭。她什么都想要，只是沒有說出來，更也沒有像個真正的小孩子一樣去搶去耍無賴。

其他孩子缺錢，都去找院長要。她有想買的零食，她就去問收購站的大媽瓶子多少錢，報紙多少錢。然后去找，去翻。

她甚至沒有藏私，而是鼓勵其他所有的孩子都像她一樣靠自己賺零花錢。那時候她甚至主動找到過院長和一些慷慨的哥哥姐姐們，告訴他們說希望能不要再白白給錢。

當時的她并沒有把這個與貪心連在一起，也沒有在部分哥哥姐姐的苦笑和弟弟妹妹們的鬧脾氣中學到什么。直到現在。

蕭月仔細打量著已經基本將衣物都褪去的自己。全身鏡中的少女毫無疑問有著精致的臉蛋和優異的身材，而現在就是她要正式開始做出取舍的第一步。

她把最后的內衣也脫了下來。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期待著看到什么懊悔，糾結，不甘的表情，卻只看到了一張喜上眉梢的臉。

蕭月把內衣掛鉤上，自己站了起來，隨后拍了拍臉算是清醒。她深呼吸，吸氣又吐氣，閉上眼再睜開，最后鏡中的自己卻還是笑意盈盈。

少女不知道該怎么想了，索性就不再去想。暫時將思緒全都拋到一邊去，她撿起了泳衣里最上面的那一件，隨后將輕薄無比的布料套在了身上。

第一件是他先拿給自己的，黃色的主基調，蕾絲邊修飾著上身和下身。泳衣上的小動物圖案則相當的純真，的的確確是很普通的可愛風。

沒有給自己多準備的時間，她刷一下拉開了換衣服遮擋的簾子，正面對上了一開始茫然隨后震驚到收不攏嘴的劉俊。

“如何？”她沒有凹什么姿勢，只是簡簡單單地問。

“很好看。”劉俊也迅速豎起大拇指，“我很喜...我覺得在你身上超棒的，很適合你。”

少女拉上了簾子，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雀躍的心臟，隨后脫掉泳衣換上了第二件。這第二件也似乎是很常見的款式，不過去除了修飾用的蕾絲邊，顏色也變成了粉白相間。比起可愛，更多的是帶有青春活潑的感覺。

或許沒有想到她這么快又換好衣服，劉俊這次愣了一會兒才開始評價：“也很好看，也很適合你，一個偏可愛點一個偏成熟點。”

再度拉上簾子。第三件。已經習慣了穿脫的蕭月再度飛快地換好拉開簾子，只是這次的泳裝卻讓對方明顯紅了臉。

“很...”他看著面前大紅色的高露出度泳衣努力評價道，“很漂亮的泳裝！非常的性...非常的成熟風，不過也很適合你。”

第四件泳衣。純白色，胸前有著小巧誘人的蝴蝶扣，露出度也不低。

“......”少年看的失了聲，蕭月也發現了，他似乎特別中意這件，中意到似乎在努力壓抑他的欲望，否則好像下一秒就會撲上來。

鬼使神差地妄想了一瞬間撲上來之后的劇情，她迅速拉上門簾打斷了對方的注視。她害怕他真的犯錯忍不住，她也害怕自己犯錯不拒絕。

最后一件是縷空的設計，蕭月就不打算穿了。她重新穿好衣服，又把泳衣都整理好，隨后拉開簾子走出去，找到店員報自己的尺碼。

“好了。”提著袋子走出女裝店的蕭月滿意地看了看有些失魂落魄的劉俊，“現在該幫你挑了，你的泳衣還沒買吧？”

說是這么說，但男人的泳衣也的確沒什么好挑的。何況一暑假過去劉俊的幾塊腹肌也變得依稀可見即將消失，因此他也沒賣弄什么，試穿之后覺得可以就拿下了。

“時間還早。”她領著他來到了寄存物品的柜臺那里，存完之后回頭說，“我們再一起逛逛吧，好像很久沒兩人一起逛了。”

豈止很久。上一次兩人單獨逛街還是高一的時候。當時開運動會，班里就把他倆派出來去采購，那是二人為數不多一起逛街的日子。

再往前就要追溯到院子里一群人一起出門，或者說小學初中偶爾會一起聚在一起玩的事兒了。但那都不是兩人單獨，所以倒也不算。

周末的商場臨近中午，人漸漸也變得多了起來。多到劉俊想起了上次和顧依依牽手的時候，也是拿人太多別走散做的借口。他時不時低頭看了眼蕭月空出來的手，又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真的逾矩，只能一臉糾結地走在旁邊。

直到他們倆站在某個玩具店門口想著要不要進去看看的時候，有人擠了蕭月一下，導致她的手也碰到了劉俊的手。到嘴的肉不吃就實在過分了，他順理成章地牽上少女的小手，隨后一邊叮囑小心一邊走進了玩具店。

只不過他為了掩飾可能的尷尬而叮囑的時候卻沒有發現，發現那個擠了蕭月的女生正沖著蕭月眨巴眼。她跟蕭月倒也不認識，估計是跟在后面看的都快急死，最后路見曖昧勇于相助了。

蕭月用嘴型回了個謝謝，然后便沉浸在了同劉俊的第一次親密接觸中。他們手牽著手，從一個玩具逛到另一個玩具面前。偶爾他們會彼此松開，讓對方查看那些可愛有趣的物件，但是、卻又在看完后重新將手牽上，心照不宣。

他們就這樣一直逛啊逛，逛到了中午，逛了很多家店。途中也有去看過正常的女裝店和男裝店，但最終二人什么都沒買。蕭月擔心給劉俊買衣服會讓劉俊給自己買更貴的，而劉俊擔心給蕭月買衣服會讓本來順利起來的進展再度受挫。于是就這樣到了飯點，兩人隨便挑了商場樓下的一家小餐館，簡簡單單點兩個菜，解決了午飯。

劉俊很高興，因為他確認了蕭月其實大概率是喜歡他的，并不討厭他。蕭月也壓抑不住心里的喜悅。她的確有過不安，不安于自己這樣沉浸在情欲中是否合理，不安于自己是否應該將這些時間拿去提升自己。但她的精神卻在荷爾蒙的影響下變得具有了傾向性，以至于中午吃飯的時候，她開始再度思考起有劉俊在身邊的未來。

在這之前她就想過兩種方法，一種明牌說她要干什么，對方大概率不接受就不接受，接受就好好談，畢業被拆散也認。另一種就是先瞞著自己的打算，畢業了再告訴他，總之先和他一同度過幸福的四年，之后的痛苦交給未來的二人去承擔。

暑假見了很多人，做了許多事。上大學一周，更是從室友，老師，學生會那里了解到了更多的信息。前輩們的閑談和扯淡能變成自己的經驗和見識，而這些便能讓自己做出更好的決策和判斷。

蕭月很享受這種感覺，她現在迫不及待地要試試如何在保證自己學業事業雙豐收，畢業后也能回饋孤兒院的情況下拿下劉俊了。雖然這件事對于沒有后援的她而言毫無疑問是個挑戰。

是個挑戰嗎？

確實是挑戰，有難度，但沒有難度和深度的游戲又哪里真正談得上樂趣可言？看著坐在自己對面大快朵頤的男孩兒，少女久違地笑出了聲。

“咋了？”他帶著滿嘴食物抬起頭。

“沒什么。”她開始斟酌二次攤牌時可能要用到的詞句，“只是在想些之后的事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