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冉一路上預想了許多種阮棠被追問和這位洛聞竹的關系，以及為什么要隱瞞這段戀情的各種反應和回答，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聽到這個名字之后的第一反應是緊緊地皺起眉頭，用一種真誠的無辜眼神看著她問：“誰？”

她的疑惑太過強烈，簫冉不得不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陸途川，試圖從他的反應里判斷阮棠的表情是否作假——陸途川在聽到洛聞竹這個名字之后也是一模一樣的困惑表情，在感覺到簫冉在看他之后也看了過來，下意識地露出一個假笑：“洛聞竹是誰？”

“你……沒聽過這個名字？”那種自從簫冉進入那個名叫洛聞竹的跟蹤者的記憶里之后就一直隱隱存在的違和感越發明顯了，她不由得揚高了音調又問了一遍，“你再仔細想一想？”

阮棠真的皺著一張臉緊緊抓著手里的水杯開始冥思苦想，而陸途川則是戳了一下她的手臂，湊到她的耳邊問道：“這個洛聞竹，不會就是那個跟蹤阮棠的女的的名字吧？”結合實際情況前因后果，他只能想到這一個可能，但是按照常理來說只是一個照面而已簫冉就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姓名，也許還知道了對方和阮棠的社會關系——不然也不會一上來就問阮棠知不知道洛聞竹是誰——這樣的信息搜集能力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是怎么知道那個女的叫洛聞竹的？”陸途川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再看一個神仙，“你不會還懂一些什么基本演繹法之類的、你難道是福爾摩斯轉世？”

要不是此時的氣氛應該凝重一些，簫冉都想笑出聲來，這都什么跟什么。她同樣湊到了陸途川的耳邊，壓低了聲音用氣音笑著解釋：“你猜對了，我的確會一些推理的手段，別到處亂說。”

曾經鬼面蜘蛛跟她解釋過，委托人會對“擺渡人”的異能帶來的結果有下意識地接受反應。如果是陸途川是阮棠，她甚至不會問她“你是怎么知道的”這樣的問題，她的潛意識會直接讓她接受這個結果。簫冉雖然對陸途川沒有惡感，但是畢竟只是認識的鄰居而已，再怎么說也不會直接告訴他關于異能和委托的事情。

陸途川眨巴眨巴眼睛沉默了下來，耳朵微微發紅。阮棠也在他們倆一來一往的過程中結束了思考，很篤定地搖頭：“我不認識這個人。”

“你應該和她談過戀愛，在你搬到上海去之前。哦對了，她不是個男人，是個女人，大概170左右，瘦瘦高高的。”簫冉說完之后阮棠的表情更加迷惑了：“……我從來沒搬到上海去過，我支付不起那里的生活費用，而且我是直女，絕絕對對的鐵直女，根本沒有任何可能會談過女朋友，謝謝。”說到后面她甚至有一種被侮辱了一樣的表情浮現了出來。

與此同時聽到簫冉在說什么的陸途川也一臉驚訝地看著她，滿臉都是不敢置信：“你覺得軟軟軟糖是同性——雙性戀？”大直男也是一臉震驚，就差把“你怎么想的”宣之于口了。

簫冉也迷惑了，阮棠的反應太過于理所當然，但是她從洛聞竹的記憶力看到的又是截然相反的畫面。難道說她的異能被蒙蔽了？可是上一次她看到被粉飾的記憶的時候是被濃霧掩蓋的，這一回如果記憶有差錯她的異能也應該會有所反饋啊？

“所以這個跟蹤的人，你抓出來了，叫洛聞竹是嗎？”阮棠才不管簫冉的困惑，她直接掏出了手機就要撥打110，卻被簫冉直接攔住了：“我覺得我們還不能報警。”

“為什么？！”阮棠瞪大眼珠子死死盯著簫冉手里的手機，聲音里難以掩飾的興奮，“我終于可以擺脫這個變態了，為什么不讓我報警？”

怎么說，難道要她說她覺得有地方不對勁？

“蜘蛛，你差不多該說句話了吧。”簫冉忍不住垂眸看向此時偷偷爬到她掌心的鬼面蜘蛛，意識深處大聲質問起來，“我的異能壞掉了？沒道理我看到了別人偽造的記憶還一點兒都發現不了吧？！”

蜘蛛仿佛死了一樣趴在她的掌心一動不動，簫冉也就在意識深處和祂僵持著，保持沉默，表面上看起來仿佛在沉思。阮棠剛打算搶回手機繼續未完成的報警動作就被陸途川安撫了下來：“既然你一開始尋求了簫冉的幫助，你就先聽聽她怎么說吧？如果她一開始以為那個跟蹤狂是你的前、前女友，那一定有她的道理，說不定還是另有隱情呢？”

阮棠一個碩大的白眼翻起來，似乎想要反駁他的話，卻又看到他很誠懇地看著她眨了眨眼，那雙大大的桃花眼瞪圓了有一種微妙的可愛很有說服力地讓她放棄了搶回手機的想法，坐回了沙發里，還低聲嘀咕了句：“要不是看在你長得帥的份兒上……”

“……你的異能有提醒過你。”鬼面蜘蛛大約是意識到如果祂不說話，簫冉會和祂僵持到天荒地老，于是終于開口了，一直以來空洞又毫無感情的聲音莫名帶了些起伏，“你不是一直也都有感覺嗎，關于那個委托目標的記憶。”

“你是說我感受到的那股違和感？”簫冉僅僅只是思索了片刻就明白了鬼面蜘蛛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其實感受到了我看到的記憶是偽造的，但是對方偽造的太好所以我理智上還是被說服了……？”可是這位洛聞竹——說不定她真名都不叫洛聞竹——女士為什么要偽造這些記憶來蒙蔽她呢？她甚至在被她抓住之前都沒想到她會反過頭來抓她。這么短暫的反應時間她就能夠在腦袋里偽造出這么真實的記憶來嗎？

鬼面蜘蛛轉過身來，八只漆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她，碩大的牙齒咔噠咔噠地響著：“你看到的記憶并不是委托目標刻意制造出來蒙蔽你的。”

“記憶這種東西，如果記憶的擁有者本身也深信不疑，那么這個記憶的說服力就可以是百分之百——你能夠意識到有什么地方不對，僅僅只是因為你的直覺和異能配合的作用而已。”

——也就是說，她看到的這些“虛假”的記憶，其實跟蹤者本人也是深信不疑？

“她暗戀阮棠，暗戀到偏執地認為自己是她的女朋友、前女友、然后因愛生恨跑來跟蹤她？”這是什么神經嗎？簫冉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推理結果。她抬眸朝著兩個異常安靜的人看過去，看到的是阮棠震驚的表情，這才意識到自己將剛才的推論說出了聲。

“倒是很合理，總會有一些精神本來就不太健康的人會成為一些人的狂熱粉絲，然后做出不理智的事情。”陸途川輕笑一聲，極其迅速地接受了這個說法。

阮棠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