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中,大漠的另一頭。
一名年輕的女子籠著篝火,鑲嵌著寶石的短刀上插著一只剝了皮的沙鼠,這是近幾天來他們二人唯一的食物。
女子將短刀綁在枯枝上,放到篝火的邊緣。這里是草原與戈壁的交界處,雖正值春夏之交,可一到了晚上,還是有些陰冷。
她裹緊了身上的舊衣,一路走來,腳上的布鞋早已經磨穿,女子用干枯的芒草為自己編了一雙草鞋,可原本白嫩的雙腳此刻也全是舊瘡。
好在前方就是大漠。
沙鼠被火烤得滋滋作響,女子看了一眼旁邊席地而坐的少年,他的臉色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有些蠟黃,別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了,就連女子自己也已經是面黃肌瘦。
再這樣下去,也許他們就要餓死在這片荒野上了。
不過,更為棘手的是,少年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女子覺得這并不是一個好兆頭,于是對著閉目養神的少年試探性地叫了一句,“小平?”
夢境之中……
名叫“小平”的少年人看著面前空洞的黑暗,他已經記不得自己是什么時候又掉進這無邊的夢境之中的。
從青州草原歸來這一路,他知道自己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看來商隊醫師給自己的藥,藥效越來越不持續了。
然而就在這時,少年人忽然聽到有人在呼喚著自己的名字,聲音很輕,“南雀?”
下一瞬間,他看見遠方的黑暗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點亮光。
少年人知道自己絕對沒有看錯,那個亮光是絕對是剛剛憑空出現在那里的。
于是少年人沒有理會女子的呼喊,開始朝著那點亮光飛速地跑了過去。
隨著他越跑越快,那點亮光也一同越來越亮,越來越大。
最后,變成了黑暗中的一籠篝火,少年人猛地愣住了。
因為他看見,朦朧的火光下,篝火旁坐著一個女人,一個束著發髻,手中拿著短刀,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女人!
“南雀?”
少年人有些難以置信,他皺著眉頭走了過去,可是明顯地,對方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篝火旁的南雀探著身子,少年人順著她的動作看去,一時間頭皮發麻。
因為他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火光之中,南雀一臉擔心地看著在她對面席地而坐雙眼緊合的另一個“薛小平”,她的嘴唇輕啟,于是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少年人的耳邊就響起了南雀的呼喚,原本溫柔的聲音,現在聽起來就如同鬼魅地低語。
“小平?”
“南雀……南雀!”少年人再也忍不住了,他下意識地想要去觸碰南雀,可兩人之間就好似有一堵看不見的墻壁,他的手懸停在空中,卻怎么也觸及不到近在咫尺的女子。
薛小平心中焦急萬分,發瘋似的叫喊著,雙手不停地拍打著面前看不見的屏障,可直到他手心通紅,卻沒在上面發出一點聲響,就連他的呼喊聲也一同被周圍的黑暗所吞沒。
少年人脆弱的心臟也因為激動的情緒越跳越快,就像是一面快要被錘破的戰鼓,隨著那最后的重重一擊,少年人眼前一黑,一股抽離之感醍醐灌頂,仰頭倒了下去。
也正是如此,少年人并沒有瞧見在他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屏障另一邊的南雀一臉疑惑地向這邊望了一眼……
等薛小平再度睜開雙眼時,面前的是南雀凝望著自己的雙眼。
他大口地吮吸著陰冷的空氣,就像是溺水者掙扎了許久才浮出了水面一般喘息不止。
南雀站起身走到少年人的面前,緊拍著他的后背,生怕他一口氣喘不勻而休克過去,“小平!你沒事吧?”
幸好薛小平此時看不見自己臉上如同死人一樣的表情,否則他也會被自己所嚇到。
薛小平咳嗽了兩聲,朝著剛才夢境中自己站著的那個位置望去,然而除了空洞洞的黑暗,什么都沒有。
南雀也順著少年人的目光看了過去,疑惑地皺起眉頭,“你又做夢了是嗎?”
從青州草原前往雍州的這一個月來,因為一路上只有他們二人,所以薛小平時不時地也會將自己光怪陸離的夢境講給南雀,當然還有那個只出現在自己夢里,卻不知道名字的陌生女孩兒。
不過南雀并沒有把這些當真,以為這個年紀的男孩兒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并不稀奇。
可在這一點上,南雀確實小瞧了她面前的這個少年人。
薛小平看著南雀一臉關切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我這次離開了多久?”
之所以用“離開”一詞,是因為薛小平覺得自己并不是單純地睡著了,因為在夢境中發生的事情都無比的真實,就好似是那些傳說中的仙人,可以魂魄出竅一般。
南雀看薛小平的氣息平和了下來,也就坐了回去,繼續翻轉著短刀上的沙鼠,“睡了有半個時辰吧……也記不清了。”
薛小平哦了一聲,想要站起身來,卻發現自己的手剛一觸碰地面就有一股疼痛之感,他張開手心,不知何時手掌通紅一片,好像是用力錘過什么東西,稍微動一下竟然還有種酥麻的感覺。
薛小平愣住了。
與此同時,他的耳邊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喚,“薛小平!薛小平!”
薛小平扭過頭去。
突然!
一張流著鮮血的人臉憑空出現,緊貼著自己的鼻梁,薛小平啊的一聲倒退了幾步,可是一切就在這轉瞬之間發生了改變!
靜謐的夜晚霎時間變成了白日當空,荒涼的戈壁眨眼之間成了一望無垠的沙漠。
“薛小平!你在干什么!”
這時,薛小平才算回過神來,面前的那張人臉竟然是額頭流血的南雀,她此刻正在拽著自己的胳膊,在南雀的身后還有幾名蒙面的大漢,手里舉著一掌寬的大刀正向他們撲來。
薛小平向后看了一眼,篝火、沙鼠,還有之前坐在地上的南雀都不見了。
而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被拉住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握在了自己的那把短刀的刀柄上,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