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吩咐完，伙計們就開始為蒼頭軍的這幾桌添上酒菜。

大漠戈壁里就別想有什么山珍海味了，手把羊肉，配上一壇老酒，再加上些許腌菜與黃餅，就算是相當不錯的配置了。

看著熱氣騰騰，盆裝的手把肉，秦烈叼著一根筷子，肚子早就餓得咕咕直叫，剛想動手，就被楚七打了一下。

秦烈咽著口水，看著楚七的臉色，后者輕聲地說道：“你忘了這是什么地方！”

楚七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雖然對面的馬匪們有吃有喝，可架不住這是匪徒的地界，保不齊這些食物里面會不會被人下了什么東西。

當然，作為老兵油子的趙佶怎么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正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他拉著李英杰，只是飲著剛才動過的那壇酒水，也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待其他人都在狼吞虎咽的時，楚七才點了點頭，示意可以吃了。

于是秦烈也不客氣，畢竟風餐露宿千里跋涉到這里，雖不說他身上還有著舊傷，就是體力上也已消耗過半。

他大把地吃肉，大口地飲酒，這般舉止，在旁人看起來頗有匪徒的樣子。

而就在這時，老板娘秀眉微蹙，多看了兩眼秦烈的這一桌，尤其是人高馬大的駱駝，但她也沒多說什么，甩了一下袖子，對著樓上的刀客們喊道：“都別像根木頭一樣杵在這兒了，有錢的下來吃飯，沒錢的回屋里子貓著，讓人見了，還以我這是一家黑店呢！”

樓上的刀客們顯然還是很給老板娘面子的，聽見這話，就三三兩兩地散開了，一時間整個驛站就剩下一層大堂里的這些蒼頭軍與兩撥馬匪們。

“老板娘。”趙佶這時開口叫道。

“哎！官老爺有何吩咐？”老板娘又舞腰弄姿地走了過去，可這一次倒是跟趙佶隔了一定的距離。

“我們這群人人生地不熟的，也是第一次去往青州，聽說這雍州地界馬匪眾多，還請老板娘你給指條明路，好讓我們少吃點苦頭。”

老板娘笑著說道：“我就是個開店的，哪里懂得這些……”

趙佶這時看向后面的風里棲，“剛剛不還有邪風谷的二當家在這兒，我們雖是商人，可是多少還是有些耳目，那邪風谷可是這雍州商路上最大的馬匪幫派啊！”

聽到這話，端坐在椅子上的風里棲輕挑了一下眉毛，雙手抱拳，對著前面的趙佶說道：“幸得幾位賞識，沒想到在下的美名已經傳到了滄州地界。如此喜事，自當慶祝一番，來！我與諸位共飲此杯。”

說實話，秦烈倒是有些佩服這個風里棲的，這份從容與自信不但沒有讓人反感，反倒是頗具幾分魅力。

雖然除了他手下的十幾個人，并沒有其他人給他這個面子，但是風里棲卻依舊面不改色，這份氣度著實不像是一名馬匪具有的。

“不過老板娘，樓上的這些個兄弟保不齊都是為了這幾人而來的，到時候大打出手血肉橫飛，你可要保準別傷了我們的人啊。”

“開門做生意，來者都是客，和氣為貴，和氣為貴。”老板娘打著圓場。

“賊有賊路，官有官道。”風里棲示意了一下身邊幾桌的兄弟，“只可惜我看官爺似有烏云遮面，印堂發黑，雙目無神，估計大人最近是要走霉運了。”

話音剛落，就有人偷偷將驛站大門的門閂從里面插上了，風里棲自飲自斟，氣氛緊張萬分。

趙佶也不在意，畢竟在這驛站之內，蒼頭軍的人數是有絕對優勢的，哪怕就算這兩伙馬匪和上面的刀客們聯起手來，在驛站之外的十里亭，蒼頭軍還埋伏了兩支隊伍，只要他這邊信號一發，拿下這群烏合之眾不在話下。

而驛站的老板娘自然是不想見到幾方人馬在她這里大打出手，所以才不斷地在其間轉圜。

“我看這幾位官爺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尤其是這位小爺。”老板娘說著走到趙佶的身后，一只手搭在李英杰的肩膀上，“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印堂發亮面帶紅光，想必不日便是有大喜之事呢。”

李英杰喉結動了一下，卻不知道該怎么接過話頭。

他雖然想要身先士卒，可從小書香為伴的氏族公子面對著風韻猶存的美婦人，書上學來的可是派不是一點用場，而且老板娘的這兩句話正好切中了李英杰心中所想。

這時一旁的趙佶瞄了一眼李英杰緊張的神情，生怕他露出馬腳，急忙拉開了老幫娘的右手。

“這是我鄉下的侄子，長這么大連姑娘的手沒摸過，走完這一趟就有錢回家為他說個親事，莫不是今日看上了這老板娘？緊張的連話得說不出。”趙佶這般說著，一邊來回摸著老板娘的手背。

老板娘媚眼如酥，嬉笑著打開了趙佶的手掌，但常年與馬匪打交道的她，怎會不知道趙佶手指上粗糙的紋路與僵硬的老繭，是多年持握兵器所形成的。

這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商隊，而唯一在這里顯得格格不入的小白臉兒，才是這些人中真正的“主子”。

老板娘笑著繞過趙佶走到一旁，“你說這兵荒馬亂的，還要為自家侄子冒這么大的風險，但我聽說青州蠻子正打仗呢，很多商隊都停了。也不知道你們這商隊運的是些什么，我好給你參謀參謀，看看能不能買得上個好價錢，可別大老遠的白跑一趟啊。”

老板娘這話吸引了對面所有馬匪的注意，獨眼沙龍和風里棲也都側過身子等著趙佶的答復。

而這邊的趙佶心里盤算著，就算這老板娘真的與駝龍寨的老西風有點關系，但也不敢保證老西風一定會為她而來，但現在不管怎么說，這獨眼沙龍與風里棲也都是有名有號的馬匪，先拿下這一群人再抓幾個類似的小頭目，這樣累積起來也能換取到都尉一職。

這樣想來豈不是比拿下駝龍寨的當家要來的簡單得多，雖然不知道是何原因讓駝龍寨、邪風谷兩家勢力齊聚于此，但現在機會就在眼前，多一個不嫌多，可少一個他回去可無法向上頭交差啊。

時不我待，于是趙佶決定不管肉多肉少，先啃下來再說，“這些都是與青州呼延部拓跋汗王的賀禮，不存在什么賣不賣得出去，我們這些人也就是賺個跑腿錢。”

趙佶這話說的是字正腔圓，生怕坐得遠的風里棲聽不清自己所講，然而身為馬匪的獨眼沙龍與風里棲，怎可能無動于衷，雖表面上只顧著喝酒吃肉，可每個人的眼中都閃著精亮的賊光。

老板娘也是沒想到趙佶會說得如此痛快，“原來如此，那是我多心了，你們先吃著，我去后廚看看再給你們添一些熱菜。”

“好！那就多謝老板娘了！”趙佶也是微微一笑，而老板娘招呼了兩個伙計過來就轉身向后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