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過后,深山中的一處茅屋內,馬脖子眉頭緊鎖,看著躺在草席上的少年人說道:“你怎么把這小子帶回來了?”
“馬老大,這不是你的意思嗎?”
“誒,醒了,醒了……”
“什么我的意思?我什么時候說過!”
“你不是讓我帶著嗎?”
“你他娘的,老子說的是讓你待著!待著!聽不懂嗎!老子的口音有這么重嗎!”
“好了,你們先別吵了!”
秦烈感覺周圍有無數的人在講話,頭痛欲裂,身上的骨頭像是碎了又被人重組上了一般,骨頭縫里都酸痛得要死。
等他慢慢恢復神智,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草席上,眼前一面目清秀的女子正為自己擦拭身上的血跡,可破舊的衣衫卻難掩那對傲人挺立的雪峰。
“你是……”秦烈難免多看了幾眼,磕磕巴巴的地說出這兩個字。
“你醒了?先不要動。”女子溫柔地說道,待她將自己身上的血漬擦拭干凈后,又從一旁的土罐子中掏出一團黑綠色的東西,“這是我們治療刀傷的草藥,你忍一下,馬上就好了。”
女子說著便把那團黏稠物涂在了秦烈的身上。
頓時,秦烈感覺身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仿佛有萬千的蟲蟻順著傷口往肉里鉆。
“啊!”秦烈顫抖著發出一聲慘叫,瞬間又昏了過去。
這時,門口站著的馬脖子給田二使了個眼色,二人便從茅草屋內走了出來。
院子里的石磨上,一位老農倚著磨盤擇著草藥,裝作不經意的聽著二人的對話。
“你知道我們今天遇到的那群人是什么人吧?”
“嗯?孫老頭兒子迎親的隊伍?”
馬脖子氣得朝著田二的屁股給了一下:“我說是那小子!那小子!”
“哦哦哦,你是說去無崖山的勞工。”
“你小子是真傻還是假傻!”馬脖子瞪了田二一眼,“知道私藏勞工的后果吧,趁你姐不在的時候,把那小子扔到山里去。”
“又是我?”田二一臉無辜地說道。
“不是你難道是我?”馬脖子剛想伸手,又馬上放下了。
這時剛才給秦烈敷藥的女子從屋里走了出來,在老農的耳邊說了句什么,又瞥了他們一眼,隨即走回了屋里。
“你自己惹的麻煩,自己處理!”
說完,馬脖子就轉身出了這家院子。
而等秦烈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朦朧之中,他感覺有人在他的身上上下其手,甚至還向著自己的褲襠摸去。
秦烈倒吸一口涼氣,猛地用手中的鐵鏈纏住對方的脖子,后者喘著粗氣,接連拍打著秦烈的胳膊。
“是我……是我……”
秦烈仔細一看,懷中正是在山中將自己扛起來的那人;“你是誰!你要做什么?”
那人一陣掙扎,臉也漲成了紫色,秦烈這才稍微放開了鎖鏈。
對方松了一口氣,咳嗽了幾聲,忙擺手道:“別殺我,別殺我,我叫田牛,我沒有惡意的。”
秦烈看了一下身上纏著的布帶:“這是你做的?”
“嗯嗯嗯……不不不……”田二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最后終于小聲說道,“是我姐姐,是我姐姐包扎的。”
秦烈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幕,那名陌生的女子為自己擦拭傷口樣子,看上去并沒有敵意,也就放下了戒心。
“這是哪里?韓伯呢?”
田二噓了一聲,示意秦烈不要作聲。
可這時,屋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阿牛?是你在里面嗎?”
沒等回應,外面的人就已經推門走進來了。借著月光,秦烈看見進來的是一位穿著粗布麻衣,杏眼細眉的女子,想起白天的情形,秦烈不禁雙臉一熱。
“呀,你醒了?”女子同時也注意到了秦烈身旁的弟弟,“你不是和馬大哥上山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田二撓了撓頭,傻乎乎地笑著,沒作言語。
女子走上了近前,蹲下身來看了兩眼秦烈的傷口,繼續說道:“這傷口剛敷上藥,快躺下。”
見秦烈沒有動作,仍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女子捥了一下鬢角的發絲,又將自己的領口往上提了提。
“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我叫田秀,這是我的弟弟,田牛,就是他把你背回來的。”
秦烈看了一眼田二,后者憨憨的點了點頭:“這是哪里?”
“這是北茅村,距無崖山五十里。”田二回答道。
“無崖山?”田秀看著自己的弟弟,眼神突然變得不安了起來,又轉向秦烈,“你是從無崖山跑出來的?”
沒等秦烈開口,田秀又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激動地說道:“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叫田娃的孩子,和你差不多大,方臉,右胳膊上有一塊梅花胎記!”
秦烈忍痛道:“我是被押解到那里做勞工的,在半路上逃走了,所以沒有見過你說的那個人……”
聽了這話,田秀眼中的星光又黯淡了下去。
田二揉著自己姐姐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弟弟他會沒事的。”
“韓伯呢?和我在一起的那個老人,你記得嗎?”
“沒注意,馬老大他們去劫了孫大少爺的聘禮,我就背著你跑回來了,那些勞工應該還是被押送到無崖山去了。”
“無崖山……”秦烈念叨著,想要起身卻被田秀攔住。
“你要干什么?你的傷還沒有好。”
“韓伯還在他們的手上,我要去救他出來。”秦烈掙扎想要站起身,可此刻自己的肚皮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惹得田秀捂著嘴噗地一笑。
秦烈尷尬得腳趾扣地,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鉆進去。
“就算你要去救人,也不能空著肚子去呀。”田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去做點吃的,你看好他,別讓他亂動。”
田二木訥的點了點頭,等田秀走出去后,秦烈問道,“你為什么要救我回來?”
田二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總不能說一切就是場誤會,可他知道這個少年不能再繼續留在村子里了:“先別管這些,趁我姐沒有回來,你先跟我走。”
“走?去哪里?”秦烈想起來剛才田二鬼鬼祟祟的樣子,警惕地問道。
“你會連累整個村子的。”田二指了指秦烈手腕上的鐵手銬,“豹子頭是不會允許有勞工私逃,用不了多久,一定會帶人挨家挨戶地查找。”
“豹子頭?”
“嗯,無崖山勞工的督軍。”說到這里,田二的眼神有些閃躲,微微地低下了頭,也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什么。
秦烈想到剛才田秀的那幾句話:“你弟弟……是怎么回事,他也在無崖山嗎?”
“嗯,半年前有勞工死在了去無崖山的路上,豹子頭到村子里抓人充數,就把他抓走了……”
“充數?聽你姐姐說,你弟弟和我年紀相仿,怎么沒有抓你卻抓你弟弟?”
“你不知道,我們周圍這些村子以前都是靠上山采藥為生,自從那件事后……這些年村子里幾乎都斷了生計,而豹子頭又動不動地來村里抓人充數,鄰著幾個村剩下的男人們不是舉家搬遷就是上山當了好漢……”
“好漢?”秦烈看著田二的圓臉,“你看起來也沒有比我大幾歲。”
不過他也明白了田二的意思,以前嵊州這幾個村子多以采藥維持生計。
而從十二年前開始,大昇王朝的先皇孝文帝周祁就開始四下探求仙藥。
追求長生,幾乎是歷代君王的必經之事。
只不過孝文皇帝的運氣不好,吃了嵊州后齊國進貢的黃龍洗髓丹,不日便暴斃而亡。
而后齊也因此被滅,當年帶兵的正是秦烈的父親,朝云國大將軍秦飛,至此嵊州也納入朝云國版圖。
之后整個嵊州都下了禁藥令,村民們不得已,多數上山落草為寇,而田二口中的馬老大,就應該是其中的一伙。
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秦烈繼續說道:“我可以離開,但是我有個要求。”
“嗯?你說!”
“我要見馬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