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徐若夫的臉上，黑色的綢帶遮住了他的雙目，蒼白的面色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

可秦烈卻注意到說話時，徐若夫的嘴唇明顯有著細微的抖動，這樣的反應就讓秦烈十分滿意。

所以他故意頓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回憶，又似乎是在思索著什么，最終才緩緩說道：“徐掌柜莫急，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來我們要談的買賣。”

見對方沒有搭腔，秦烈便直奔主題：“你我明人不說暗話，此次前來拜訪，只想知道五年前懸龍一案的真相！”

此話一出，徐瞎子的嘴角竟然劃過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笑容。

所謂的“懸龍案”，便是指五年前飛龍將軍秦飛因通敵被斬首于朝云國都城，西沨城的西市口。無頭的尸體在太陽下暴曬了三天無人收尸。

可從頭到尾也未通告曾經開疆拓土的英雄，大將軍秦飛是如何通敵賣國。其中疑點重重，所以就被人們稱作“懸龍案”。

“呵呵！無崖山，梁溪城，原來你是大將軍府的故人啊！”

鐵算盤果然名不虛傳，三言兩語間就猜測出了秦烈的來歷。

不過秦烈也沒有想要隱瞞，“大將軍府的故人也好，三大家族之一的徐家后人也罷，我們都不過是被白凌云拋棄的棋子。徐掌柜可以躲在這月上梢過得一世清閑，可在下不行！”

“呵呵！有意思，五年前的懸龍一案世人雖看不清，但徐某多多少少知道乃是朝中三大氏族一手策劃，以偃兵之書為由，聯名朝云國眾大臣一起上書。但說白了，沒有女封君的準允，誰又動得了四名將之一的飛龍將軍呢？”

“偃兵之書……”

“看來這一次你算是來對了！懸龍案的源頭，就是以秦飛大將軍十年前出征雍州樓西，于大漠十里亭同西胡首領完顏齊季簽署‘偃兵之書’。作為大將軍府的后人，想必你一定清楚飛龍將軍的三次北征吧？”

秦烈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很好，那接下來的這些話，就當作今日的見面禮了。”徐瞎子頗有興致地繼續說道，“十幾年前，雍州沙漠樓西北部以及魔鬼城地區還屬于一個名為‘沙依巴’的胡人勢力，雖然稱不上是個國家，但因背靠資源豐富的樓西走廊，這個沙依巴還是頗有實力的，據不完全統計，其鼎盛時期約有五千多騎兵軍隊。大將軍的第三次北征，就是要將這群胡人徹底消滅。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在魔鬼城的決戰中，突然天象異動，狂沙四起。大將軍手下的三百精銳雷豹騎被困于魔鬼城孤立無援，所以大將軍不得不簽署‘偃兵之書’就此退兵。你想要知道懸龍一案的真相，不如從這‘偃兵之書’下手。”

關于魔鬼城一役的事情，秦烈在西竹林的時候也聽石青山，石大哥講述過。

原本石青山也是雷豹騎中的一員，十幾年前隨著自己的父親一起出征樓西。

但其實秦飛將軍的第三次北征已經得不到朝廷的支持了，而且荒沙大漠里，戰線拉得越長，對朝云國的軍隊越不利。

于是乎飛龍將軍便想著利用自己手下的八百雷豹騎直取黃龍，雖說八百雷豹騎折損了五百人，但卻一舉踏平了沙巴依的主城，其余的散兵游勇，也被趕出了樓西地帶。

然而就在退兵的路上，遇見了風沙漫卷的狂風，剩余的雷豹騎不得不退守魔鬼城。

風沙吹了幾天幾夜，等狂風過去的時候，胡人已經卷土重來。

大將軍秦飛為救那僅剩的三百雷豹騎，向距離魔鬼城最近的，陳志所負責的后方部隊求援。

然而當年還不是豹子頭的副將陳志，卻收到了一封帝都的來信，就此拒不出兵。

大將軍沒有辦法，不得不與西胡首領完顏齊季簽署了偃兵之書，明明打了勝仗，卻還要從樓西退兵。

只可惜兵不厭詐，胡人并未遵守偃兵之書的約定，放走被困于魔鬼城的雷豹騎，反而在大將軍從樓西退兵之后，對那三百雷豹騎趕盡殺絕。

大將軍震怒之下，率軍將“沙巴依”幾千俘虜全部活埋在黃沙之下。可是就此一戰，曾經名震天下的雷豹騎悉數覆滅。

而副將陳志則被太傅升為無崖山十萬督軍教頭，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如此說來，徐掌柜愿意助在下一臂之力？”

徐若夫卻擺了擺手：“我這人做生意喜歡勢均力敵，說句不客氣的話，客人以你現在的身份，哪怕是攀上天師府，終究還是上不了臺面。偃兵之書是一個切入點，但是要掀翻朝云國朝堂，還是遠遠不夠的。”

秦烈倒沒有因此而感到氣憤，因為他心里清楚，徐瞎子這話聽著雖然難聽，但卻是實話。

“既然徐掌柜的話都說到這里了，想必一定是有破解之法？”

“當年十里亭簽署偃兵之書，除了大將軍秦飛，朝云國還有一名要員在場，如果徐某記得沒錯的話，現在此人應該是在西沨城任博士祭酒一職。不過說來也巧，三個月后，七月十五，女封君要為自己的獨女，也就是長樂郡主舉行比武招親，而參選的標準，需要在軍中有都尉以上的官職。客人既然是將軍府出身，想必要做到都尉一職也不難。”

徐若夫說著，撿起桌面上的玉佩直接扔給了秦烈。

秦烈將玉佩穩穩接住，放回衣服內懷，自然知曉送客之意。

“徐掌柜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今日這般相助，我想您一定也是想要從在下這里得到些什么吧。”

“誰又不想要回原屬于自己的一切呢？”徐瞎子撥弄著桌面上的算盤，噼啪作響，“可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鮮衣怒馬少年時，不負韶華行且知。少將軍！徐某像您這般年紀的時候，可沒有這么多貴人相助啊！”

秦烈心頭一驚，差點兒就要去摸背后的刀柄。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十年前徐某與秦陽也算是舊交，你與你大哥年輕的時候，長得是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