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您這到底是？”
再一次返回南街的馬車中，何師爺看向眼前的老人，心中捉摸不定。
解決聞香教妖人，開倉緩解災情，更有百姓磕頭跪拜，半城高喊張青天。
若真是老爺暗中安排，在御史監察的這段時期，這般政績不可謂不小。
“并非我安排的。”
張士誠清楚他的想法，滿是溝壑的臉上露出淡淡笑容，“有趣的小家伙，也罷，既然都做到這份上了，便順了他的心意。”
“派人通知上官家，薛家，劉家和齊家，我要他們半日內，備齊賑災所需糧食送往義倉。”
“告訴他們，我調任在即，糧食送到，往日欠下的爛賬一筆勾銷。”
張士誠沒說沒送到會怎樣，何師爺也清楚不需要說。
張青天心系百姓，救濟災民的聲勢已經傳開。
若是城內大家族敢在最后關頭，壞老爺的好事，青天隨時可以變成閻王。
“再去通知林縣尉，讓他立刻派出三班衙役，前來南街維護秩序，務必保證災民順利度過這個冬天。”
“遵命老爺。”
何師爺低頭領命，退出馬車，安排手下緊鑼密鼓地前去準備。
街道喧鬧。
馬車中，張士誠一人獨坐，聽著耳邊不斷傳來自己名字的叩拜聲，眼前畫面隱隱模糊，好似回到三十多年前，剛來西山縣就任的日子。
那時他建立義倉，改善民生，耳邊也是這般百姓的擁戴聲。
一晃三十年過去，卻是許久未曾聽見了。
......
義倉門前，來此排隊的災民數量越來越多，隊伍越來越長。
人群擁擠，不時便會鬧出爭搶的矛盾。
所幸老許經驗豐富，早早便從氣勢上壓過災民，強硬處理掉幾個鬧事的后，總算是勉強壓住。
但讓連星城擔憂的是糧食，他看向身邊已經少了一半的麻袋。
災民們以為義倉內還有充足的儲備，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擺在他們面前的這些就已經是全部。
若是糧食分發完，后方失去希望的災民會鬧出什么亂子，他不敢去想。
就在他忐忑不安時，街道盡頭突然傳來人群的驚呼聲。
圍觀的百姓連忙讓開道路，后方一群身穿淄衣的衙役小跑而來。
在老許的招呼下，他們接過維護秩序的任務。
沒過多久，一輛輛馬車從遠處駛來，停靠在義倉門前。
成堆的糧食，御寒的冬衣等被搬運下來，開始向災民分發。
“奉張縣令之令，城內各大家族現已將缺少的物資運送而來，衙門會接管災民，讓他們在南街順利安頓下來。”
一名捕快向林河與連星城解釋道。
“果真如此，林兄才智當真令星城佩服！”
與計劃中預料的一模一樣，連星城安下心來，激動地轉頭，看向林河。
想起自己最開始想要搶劫糧倉的魯莽決定，再看到如今災民們衣食無憂的處境。
令他手足無措的難題，在對方手中卻被輕松解決，每每想到這，連星城心里愈發佩服。
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己選擇來到西山縣，既見識了人間百態，又能遇到志同道合，值得自己學習的良師益友。
“真希望你別誤會什么。”
見連星城熱切地望著自己，林河翻起白眼，“這種虧本買賣，我以后可不干，忙死忙活給別人送政績。”
口中抱怨著，事實倒也沒多在意。
畢竟真正麻煩的事情都是連星城在做，災民愿意配合也是靠著他此前無私的幫助。
自己實際上也就是指了下方向，免得最后好心辦壞事。
“林兄說的是。”
連星城笑著回應，他知道對方怕麻煩，嘴上雖然嫌棄，但真遇到了依舊會選擇幫忙，讓他心中感激。
開倉放糧仍在繼續。
救助災民并非簡單一兩天就能解決，后續的安置問題還需要大量的人力投入。
為了減輕工作量，衙役們照例，召集街道的青衣前來幫助。
猛虎武館也在其中之一。
武館弟子接過衙役的工作，施粥送糧，組織災民在空地修建房屋。
忙碌之余，一只手還綁著繃帶的大師兄孔銳，向身邊的呂千萍認真道：
“師妹，與薛貴的那一戰，我已經摸到虎形拳后天大成的門檻，用不了一個月便可穩固大成。”
“到時南街絕對沒有幫派再敢挑釁我們武館，往后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呂千萍無奈道：“師兄，我覺得你應該先保護自己，趕緊回床上躺著休養。”
“放心，我身體好著呢！”
聽到師妹的關心，孔銳單手掄起一疊磚頭，興奮展示著力量。
見勸不動他，呂千萍只好放棄：“那好吧，你自己注意，要是感到不舒服馬上去找楊醫師。”
“不必擔心，說起來那位張縣令原來是個好官，愿意如此大費周章救濟災民，我倒是誤會他老人家了。”
“誤會什么，義倉關了多年，突然打開必有緣由。”
不同于被蒙在鼓里的武館弟子。
呂千萍因為好奇外面的世界，這些年一直從父親呂梁才那，了解西山縣情況，很清楚義倉的狀態。
她想起前天下午，林河解決五鬼道人后前往義倉，隔天早上便開倉放糧。
放糧過去半日后，補給的衣物和糧食才送到。
更讓她確信這不是縣令的想法，而是迫于某人推波助瀾下的臨時決定。
聽到身邊百姓對張縣令的稱贊，呂千萍嘴里哼哼著，心想你們都謝錯人了！
這般想著，當她遠遠看見那人的身影后，心臟不由自主地跳動起來，快步奔跑上前，決定替災民好好夸夸他。
林河此刻正坐在長桌上，登記災民的戶籍，為接下來的安置工作做準備。
大量重復的抄錄和核對工作，已經讓他開始后悔。
原本以為坐著清閑，誰知道被人莫名其妙塞了一堆文件過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其他人接手。
這還不如陪老許和連星城發放物資呢。
他心里抱怨著，眼前突然闖入一雙白皙的少女手掌，戳了戳他的臉頰。
“我來幫你吧。”
瞧見林河渴求的眼神，明白他的想法，呂千萍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熟練地坐在他身邊，接過紙筆。